“王庭遗迹？”米勒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几乎要爆发的怒意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深的探究和警惕。
那个指向血月的孤矛所在？壁画中能量网络的中心？
“是的。”矮人骑士重重地点了下头，牵扯到伤口，让他痛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却更加锐利，“那片，真正的死地。连我们那些在大灾变中侥幸活下来的、最强大的战士和先祖之魂，都不敢再踏足一步！那里是‘神骸’的所在，是锈蚀瘟疫的源头，是所有活物的，坟墓！”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恐惧和敬畏。
“为什么不敢？”米勒追问，灰瞳紧锁对方。
矮人骑士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最终，他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避开了米勒的视线：“无法言说。那是刻进骨血里的恐惧。踏入者，从未归来。直到，她。”他指的是葛蕾塔。
米勒盯着他，判断着话语的真伪。
这老骑士的恐惧不像伪装。
王庭遗迹，凶险远超想象。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给出“无效”情报的理由。
“所以，”米勒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更加危险，“你用一个‘必死之地’和一个‘不在’来打发我？这就是你所谓的‘消息’？”
他向前踏出半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粘稠起来。
矮人骑士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杀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光芒：“不！我承诺给你的‘消息’，是她的下落！她确实进去了！而我……”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然后迅速地从自己破烂的皮甲内衬里，摸索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核桃大小的、深灰色的不规则石头碎片。
碎片表面粗糙，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但材质却与村落中心的万机之神雕像如出一辙！
碎片内部，隐约可见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蓝色光点在闪烁、挣扎，与葛蕾塔遗光信标的光芒极其相似，却更加微弱，被碎片本身的深灰色牢牢压制着。
“我并非毫无办法！”矮人骑士将碎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这是，她从上一个被毁的庇护所离开前，强行剥离自身一丝‘信标’力量，融入一块‘守护石’碎片留下的，残响！她说，这是留给‘后来者’的通讯媒介。”
他举起碎片，那点幽蓝的光芒在深灰色的石质中艰难地明灭着。
“用这个！我可以尝试，联系她！”矮人骑士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她深入王庭遗迹，必然有她的目的！也许，也许她正在等待‘后来者’！但能否成功，她是否还，活着，我无法保证！”
他紧紧盯着米勒，“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也是，我承诺的‘消息’！”
米勒的目光落在那块深灰色碎片上，看着其中微弱挣扎的幽蓝光点。
葛蕾塔……竟然留下了后手？联系？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跨越那恐怖的王庭遗迹进行联系？
风险巨大，希望渺茫。
但这，是唯一的线索。
冰冷的怒意缓缓沉淀，米勒灰暗的眼眸深处，重新燃起一丝冰冷的、如同孤星般的光芒。
他缓缓伸出手。
“怎么做？”
矮人骑士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碎片粗糙的表面，那点幽蓝光芒在他掌心微弱地闪烁着。“不能在这里。”他抬头，警惕地扫了一眼村落中心那尊沉默矗立的万机之神雕像，“‘守护石’的力量，会干扰它。像一层厚厚的油布盖住了微弱的声音。得离开洼地，远离庇护所的范围。”
米勒微微颔首。这很合理。庇护所的“恩典”形成一种场域，屏蔽内外，既是保护也是囚笼。
他习惯性地从风衣内侧口袋掏出那块沉重的黄铜怀表。表壳上布满细微的划痕，冰冷的触感传递到指尖。他“啪”地一声弹开表盖，内里的齿轮精密转动，指针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时间：22:07。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不到两小时。
“午夜。”米勒合上表盖，声音平静，“午夜再开始。”
矮人骑士愣了一下，虬髯微动：“午夜？为什么？”他脸上写满不解，在这种地方，时间似乎早已失去了意义，只有生与死的界限。
米勒没有解释具体原因。
连续的恶战，尤其是之前为了对抗那脱壳怪物而消耗的大量附魔子弹和触发的固有能力，让他储备见底。
午夜之后附魔子弹的数量便重新恢复。
他需要尽可能多地恢复底牌，以应对联系葛蕾塔可能引发的未知风险，以及之后深入王庭遗迹的恐怖旅程。
而且他几乎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附魔子弹用光的局面了。
矮人骑士浑浊的眼睛在米勒身上扫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没有追问：“也好。正好，你可以看看‘灰岩’。”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里，和别处不太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在矮人骑士的带领下，米勒沉默地穿行在这个名为“灰岩”的庇护所中。
踏过石柱圈起的符文荆棘门户，一股截然不同的浊气扑面而来。
不再是纯然的铁锈腐腥，而是混杂着浓郁草药苦味、柴火烧过的烟火气、甚至……一丝汗味和人挤人的暖膻。
光线也亮堂许多，上方锈雾似乎被某种力量排斥得稍淡了些，浑浊的阳光艰难透下，照亮了眼前景象。
窝棚依旧是扭曲的废铁与石板的拼凑物，但拥挤得如同蚁穴，彼此间只留狭窄的泥泞缝隙。
更多的矮人在活动。
一群光着上半身、浑身流淌汗水的壮汉围在一小片硬地上，喊着号子，将粗糙的石轮推向简陋木桩上的另一个磨盘。
石轮碾过棕黄的、结块如矿石的玩意儿，粉末簌簌掉落，被草筐接住。
米勒认出那是之前村落看到的类根茎植物被碾碎后的残渣，散发出更刺鼻的微酸土腥。
这算“加工食物”？
旁边的棚屋下，几个老人沉默地用锯齿形的燧石片刮削着断裂的铁条，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他们动作僵化，但眼神并不空洞，偶尔会抬起浑浊的眼珠扫一眼路过的骑士和米勒，很快又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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