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一人纵横

姒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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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7章 一傩千禁(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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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微走出枯井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乱葬岗的雾气被晨光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泥土,昨夜那些会动的布条此刻都瘫在地上,变成了腐烂的棺木碎片,只有王寡妇那条绣着“王”字的布条还保持着形状,被晨露浸得透亮,像块暗红色的琥珀。

他把布条叠好塞进怀里,指尖触到布料上凹凸的针脚,突然想起王寡妇总说自己绣活差,针脚歪歪扭扭的不像样。可此刻摸着那些歪扭的线,却觉得比镇上绣娘最工整的花样还要暖和。

牵马的人影还在山路尽头。走近了才看清是个穿青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眼间带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手里牵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马背上搭着个破旧的包袱。看见张玄微,少年弯腰行了个礼,声音带着山里人的憨厚:“先生让我在这儿等您,说您要往西去。”

“先生?”张玄微攥紧怀里的黑珠子,珠子还在微微发烫,“哪个先生?”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那是只灰白色的瞎眼,眼皮上有道狰狞的疤痕:“去年冬天在山里被狼掏了眼,是个老道救了我,他说我这眼虽瞎了,却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他还说,等遇到个眉心有红痣的人,就把这匹马给他,再把这个交您。”

少年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块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骨头上刻着个“道”字,边缘还留着牙印。张玄微的心脏猛地抽紧——这是老道的骨头。假老道说把他的骨头拆了熬汤,看来没说假话,只是不知这半块骨头是老道拼着最后力气送出来的,还是被什么东西从那怪物肚子里带出来的。

“他还说什么了?”张玄微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说往西走能找到治您头疼的药,还说路上会遇到口‘问心泉’,喝了泉水能分清真假。”少年摸了摸黑马的脖子,“这马叫‘踏雪’,看着瘦,却能在坟地里跑,夜里还能避邪祟。先生说您路上用得上。”

张玄微刚要道谢,踏雪突然焦躁地刨起蹄子,鼻孔里喷出白气,死死盯着他怀里的黑珠子。少年脸色微变:“您怀里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这马见了邪物就会这样。”

他这才想起那颗邪神化成的黑珠子,赶紧用布条裹了三层塞进包袱最底层。踏雪果然安静下来,只是还警惕地竖着耳朵,时不时往乱葬岗的方向瞥一眼。

“我叫石头,无父无母,跟着先生在山里道观住了半年。”少年帮他把包袱甩到马背上,“先生说您路上需要个帮手,让我跟您一起走。”

张玄微看着石头那只灰白色的瞎眼,突然想起《阴阳录》里的记载:“阴阳眼有三,一曰天眼,能见鬼神;二曰鬼眼,能见因果;三曰瞎眼,能见人心。”这少年的瞎眼,恐怕就是能看见人心的鬼眼。

“路上危险。”张玄微想说不用,却被石头打断。

“先生说我欠您一条命。”石头的瞎眼转向他,虽然看不见瞳孔,却像能穿透皮肉直看人心,“去年冬天我本该死的,是先生用您前世的血救了我。他说您前世为了封印邪神,把血洒在了山里,滋养了整片林子的草木,我能活下来,全靠您那时候积的德。”

张玄微这才明白为什么踏雪不怕他,为什么少年对他毫无防备。原来他的前世早就和这片土地结下了渊源,那些被他血液滋养的草木,那些因他封印而得以安宁的魂魄,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回报他。

两人一马顺着山路往西走,走了约莫三个时辰,路过个破败的山神庙。庙门塌了半边,里面的神像被人砸得只剩条腿,墙角堆着些干草,像是有人在这里歇过脚。石头去附近找水源,张玄微则在神像残骸前坐下,掏出《阴阳录》翻看起来。

书页上的新字迹已经写完了:“地宫三层,各藏一魄,第一层为‘食魄’,喜食生人五脏;第二层为‘色魄’,善化人形诱骗男女;第三层为‘怨魄’,能引死人怨气为己用。若要破地宫,需先寻‘镇魂钉’,此钉藏于‘枉死城’旧址,由守墓人看管……”

“枉死城?”张玄微皱起眉头。他听过这地方,老人们说那是古代专门埋葬冤死之人的城池,后来被山洪冲了,埋在地下,成了阴阳两界的交汇点。只是从没人知道具体在哪。

“先生说过枉死城的事。”石头提着水回来,把水囊递给张玄微,“他说那城的城门在棵千年古槐下,只有月圆之夜才会显形,守墓人是个穿红袍的女人,手里总拿着串骷髅头手链。”

张玄微刚要追问,踏雪突然对着山神庙深处嘶鸣起来,前蹄不停地刨着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神像残骸后面慢慢爬出来个东西,浑身裹着破烂的草席,四肢着地,像条巨大的虫子,草席缝隙里露出只圆溜溜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怀里的包袱。

“这是‘席裹尸’。”石头的声音有些发紧,瞎眼微微抽搐,“先生说这是没入殓的死人被野狗拖进草席里,怨气不散化成的,专偷活人身上的东西。”

席裹尸突然发出“嗬嗬”的声音,草席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牙齿。张玄微想起怀里的黑珠子,赶紧把包袱往身后藏,那东西却猛地扑过来,速度快得像阵阴风。

“用那个!”石头突然大喊,指着张玄微腰间的桃木剑。

张玄微拔剑的瞬间,席裹尸已经到了眼前,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呛得他几乎窒息。他挥剑砍去,桃木剑却被草席缠住,那东西顺势往他怀里钻,草席擦过他的手腕,留下道冰凉的血痕。

就在这时,石头突然解下腰间的铜铃扔过去。铜铃砸在席裹尸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东西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草席里传出痛苦的呜咽。张玄微这才看清铜铃上刻着符文,和《阴阳录》里画的“镇魂符”一模一样。

“这是先生给我的,说遇到邪祟就摇响它。”石头捡起铜铃,摇了两下,席裹尸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草席慢慢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白骨,骨头上还插着半截生锈的铁矛,“看这矛,像是古代的士兵,怕是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没说完,才变成这样。”

张玄微想起《阴阳录》里的记载:“席裹尸,怨在喉,若闻其言,可解其仇。”他试着问那白骨:“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白骨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有话要说,却吐不出字。张玄微突然想起少年说的“问心泉”,或许真像老道说的,喝了泉水能听懂这些东西的话。

“我们要往西走,你若有冤屈,可跟着我们,到了问心泉或许能帮你。”张玄微解开桃木剑上的符咒,贴在白骨的额头上,“这符能暂时镇住你的怨气,别再害人了。”

符咒贴上的瞬间,白骨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草席彻底散开,露出下面的土地里埋着个小小的木盒。石头挖开泥土取出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兰”字,玉佩边缘有道明显的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这是……定情信物?”石头猜测道,“怕是个战死的士兵,临死前还惦记着心上人。”

张玄微把玉佩收好,打算路上留意有没有另一半。席裹尸的白骨不再动弹,慢慢化作粉末,被风吹散在山神庙里。两人刚要离开,却发现神像残骸后面刻着些字,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笔画混乱,像是刻字的人当时极为痛苦:“水……水……”

“这是守庙人刻的?”石头有些疑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张玄微摸了摸那些字,指尖沾到些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尖一闻,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是新鲜的血。这字刻下的时间不长,最多不超过三天。

“不好!”他突然想起什么,“这山神庙附近肯定有水,而且是不干净的水!”

两人跟着踏雪往山神庙后面走,果然在一片密林里找到口井,井口用石头封着,上面压着块刻着符咒的木板,木板已经被人撬开了一角,露出里面漆黑的井水,水面上漂浮着些白色的东西,像是人的头发。

“这是‘锁魂井’。”石头的瞎眼又开始抽搐,“先生说这种井专门用来镇压水里的邪祟,撬开木板的人怕是遭殃了。”

张玄微趴在井口往下看,井水倒映出他的脸,只是那张脸的眉心没有红痣,反而长着只竖眼,正冷冷地盯着他。他猛地后退,井水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抓着井沿往上爬,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是‘水鬼’!”石头摇响铜铃,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黄符,“先生给了我好些这个,说遇到水鬼就往水里扔!”

黄符扔到水里,发出“滋啦”的响声,冒出阵阵黑烟,那些手暂时缩了回去。可没过多久,井水又开始翻腾,这次爬出来的是个完整的人影,浑身湿透,头发遮住了脸,穿着件破烂的官服——是清河县令!

“救……救我……”人影的声音嘶哑,和张玄微左耳里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多了几分痛苦,“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它逼我的……”

张玄微握紧桃木剑,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那骨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清河县令没错,可我早就死了。”人影慢慢抬起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个黑洞洞的窟窿,“二十年前我发现县丞和邪神勾结,想打开地宫放出邪祟,被他们灭口,尸体扔进了乱葬岗。他们还把我的魂魄封在骨头里,让我永世不得超生,那骨语就是我的怨气化成的……”

“那你为什么要引诱我挖你出来?”

“我不是要害你!”人影激动起来,破烂的官服下露出森森白骨,“我是想让你帮我报仇!县丞没死,他变成了守墓人,就在枉死城!他手里有镇魂钉,只要拿到钉子,就能彻底封印地宫!”

张玄微想起《阴阳录》里说的“骨语能附在死人骨头里”,难道这清河县令说的是真的?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人影虽然看起来痛苦,却始终没靠近他,像是在忌惮什么。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人影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是枚印章,上面刻着“清河县印”四个字。张玄微接过印章,突然发现印章底部刻着个小小的“鬼”字,是用朱砂写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枚“鬼印”,是阴曹地府用来拘魂的,活人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你果然不是人!”张玄微挥剑砍去,桃木剑砍在人影身上,发出“噗嗤”一声,像是砍进了烂泥里。人影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慢慢融化,变成一滩黑水,黑水里面浮出无数细小的虫子,正往他们脚边爬。

“是‘尸蛊’!”石头赶紧摇响铜铃,撒出一把糯米,“先生说这是用死人血养的虫子,能钻进活人的皮肤里,控制人的心智!”

糯米落在虫子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虫子很快就不动了,变成黑色的粉末。那滩黑水却还在蠕动,慢慢聚成个模糊的人脸,是假老道的脸,正对着他们冷笑:“你们跑不掉的……地宫的门已经开了……很快……很快就要出来了……”

人脸慢慢沉入地下,消失不见。井里的水恢复了平静,只是水面上的头发变得更多了,像水草一样漂浮着。张玄微用桃木剑挑起压在井口的木板,重新盖好,又在上面贴了张黄符,才放心离开。

“看来那假老道没骗我们,真有地宫。”石头有些后怕,“而且那地宫的门已经开了,我们得赶紧找到镇魂钉。”

张玄微点点头,翻身上马。踏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西方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山谷里回荡,像是在催促他们快点赶路。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边渐渐暗了下来,远远看见一片火光,像是有人在露营。两人走近了才发现是队商队,正在路边生火做饭,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看见他们勒住马,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赶路的,想借个地方歇歇脚。”张玄微回答道。

络腮胡大汉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看到石头的瞎眼时,眼神有些异样,但还是点了点头:“行,不过我们这商队有规矩,入夜后不许乱走,尤其是东边那片林子,闹鬼。”

“闹鬼?”石头来了兴趣,“怎么个闹法?”

“前几天我们路过这里,夜里总听见林子里有女人哭,有人好奇过去看,第二天就疯了,嘴里不停喊着‘别抓我’,还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络腮胡大汉压低声音,“我们怀疑是山里的精怪在作祟,打算天亮就走。”

张玄微心里一动,想起清河县令提到的守墓人是个穿红袍的女人,难道和这林子里的哭声有关?他刚要追问,却发现商队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些伙计,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

“你们这是要往哪去?”张玄微不动声色地问道。

“往西边的‘落霞镇’,送些丝绸茶叶。”络腮胡大汉搓了搓手,“小兄弟看着面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嗯,第一次。”张玄微留意着商队的马车,发现其中一辆马车的窗帘紧闭,上面绣着朵兰花,和他捡到的那半块玉佩上的“兰”字似乎有些关联。

“那可得小心点,落霞镇附近不太平。”络腮胡大汉压低声音,“听说那镇子里有个‘兰姨’,专做媒婆生意,可经她手嫁出去的姑娘,没过多久就会死,死的时候肚子鼓鼓的,像是怀了孕,可剖开一看,里面全是稻草。”

张玄微心里一凛,这“兰姨”和玉佩上的“兰”字难道有什么关系?他刚要再问,那辆绣着兰花的马车突然动了一下,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坐着个女子,穿着一身红衣,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张玄微感觉眉心的位置又开始发烫,左耳里响起熟悉的磨牙声——那女子有问题!

他刚要提醒石头,却发现络腮胡大汉和商队的人都站了起来,围了过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眼神和之前那个假老道一模一样,没有瞳仁,只有两团黑雾。

“看来你们发现了。”络腮胡大汉笑起来,声音变得尖锐刺耳,“既然这样,就留下来陪我们吧,正好给‘兰姨’凑个热闹。”

商队的人慢慢逼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些东西,有镰刀,有斧头,还有的拿着绳索,显然是早有准备。张玄微握紧桃木剑,示意石头准备好铜铃,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脱身——对方人多势众,硬拼肯定不行。

就在这时,东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凄厉婉转,听得人心头发紧。商队的人听到哭声,脸色都变了,像是极为害怕,纷纷后退,眼神里露出恐惧。

“是她……是她来了……”络腮胡大汉的声音有些发颤,“快跑!快躲起来!”

商队的人慌不择路地往马车底下钻,连络腮胡大汉也钻进了一辆马车里,拉上窗帘,瑟瑟发抖。张玄微和石头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林子里的女人哭声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让这些被邪祟附身的人如此害怕?

哭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红袍的女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长发披肩,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串骷髅头手链,每走一步,手链就发出“咯咯”的响声——是枉死城的守墓人!

守墓人径直走到那辆绣着兰花的马车前,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出来吧,别躲了。”

马车里没有动静。守墓人突然举起手链,骷髅头的眼睛里射出红光,照在马车上。马车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不是络腮胡大汉的声音,而是个女人的尖叫,尖锐刺耳。

马车的火焰烧得噼啪作响,红光照亮了守墓人苍白的脸。她腕间的骷髅头手链随着火光转动,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映出跳动的火苗,像是在贪婪地吞噬着什么。张玄微握紧桃木剑,注意到她红袍的下摆沾着些暗红色的泥点——和乱葬岗的坟土一个颜色。

“她不是冲我们来的。”石头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瞎眼转向那辆燃烧的马车,“她的目标是里面的东西。”

话音未落,马车的残骸里突然飞出一团黑雾,直扑守墓人面门。她却不闪不避,抬手将骷髅头手链甩了过去,手链在空中化作一道锁链,死死缠住黑雾。黑雾里传来女人尖利的哭喊:“放开我!那是我的!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偷了不该偷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守墓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块万年寒冰。她手腕一收,锁链勒得更紧,黑雾里渗出黑血,滴在地上,竟冒出阵阵白烟。

张玄微这才看清黑雾里裹着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兰”字——和他捡到的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原来这商队是冲着玉佩来的,而那辆马车里的女人,就是偷走玉佩的贼。

“那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头?”石头忍不住问道。

守墓人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骷髅头手链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其中一个骷髅的眼眶转向石头的瞎眼,他顿时疼得捂住脸,冷汗直流。张玄微赶紧挡在他身前:“有话好好说,别伤他!”

“这是‘定魂佩’,一对两块,能镇压地宫第一层的食魄。”守墓人终于开口,目光落在张玄微怀里的包袱上,“看来另一半在你那儿。”

她的目光像淬了冰,张玄微却在那瞬间看清了她红袍下的脖颈——有圈淡淡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阴阳录》里说枉死城的守墓人都是冤死的女子,看来这话不假。

“你是枉死城的守墓人?”张玄微问道。

守墓人没回答,只是抬手一指燃烧的马车:“那女人是地宫食魄的化身,专靠吸食活人的五脏为生。她知道定魂佩能镇住她,才一直想把两块玉佩都毁掉。”

黑雾里的哭喊突然变成狂笑:“你以为凭这两块破玉就能镇住我?地宫的门已经开了,很快我的姐妹们就会出来,到时候这天下都是我们的!”

守墓人手腕猛地用力,锁链勒得更紧,黑雾渐渐消散,露出里面的真面目——是个穿着华丽衣裙的女子,只是肚子鼓鼓的,像是怀了孕,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仔细看竟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抓挠。

“这就是食魄?”石头看得头皮发麻,“肚子里是什么?”

“是她吸食的活人五脏,被她炼成了‘小鬼’。”守墓人面无表情地说,“等这些小鬼长到一定程度,就会破肚而出,继续害人。”

女子突然凄厉地尖叫一声,肚子猛地炸开,无数只血淋淋的小手从里面伸出来,抓向守墓人。她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匕首上刻着符文,往自己手腕上一划,黑血滴在锁链上,锁链顿时发出金光,那些小手碰到金光就化为灰烬。

很快,女子的身体也化为黑烟,只剩下半块玉佩落在地上。守墓人捡起玉佩,递给张玄微:“两块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你要去地宫?”

“嗯。”张玄微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玉佩发出淡淡的红光,“我要彻底封印邪神。”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骷髅头手链突然指向西方:“往西走三百里有座‘断骨桥’,桥下就是枉死城的入口。不过你要小心,最近有个穿黑斗篷的人总在桥附近徘徊,手里拿着把能斩魂的刀,已经有好几个想进枉死城的魂魄被他斩了。”

“是清河县令说的那个县丞吗?”

“不是。”守墓人摇头,红袍下的肩膀微微颤抖,“那人比县丞更可怕,他的刀上沾着‘生人魂’,能伤阴阳两界的东西。我怀疑……他是冲着你来的。”

张玄微心里一紧,难道还有别的势力在盯着他?他刚要追问,守墓人突然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红袍在夜色中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等等!”张玄微喊道,“你还没告诉我问心泉在哪里!”

守墓人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心泉……就在断骨桥底下……喝了泉水,你会想起所有事……包括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话音落下,林子里的哭声突然消失了,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商队的人还躲在马车底下瑟瑟发抖,张玄微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灰白色,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是些行尸走肉。

“他们没救了。”石头叹了口气,“被食魄缠上的人,魂魄早就被吃了,现在只是空壳。”

张玄微看着那些空壳,突然想起《阴阳录》里的话:“食魄所至,生人失魂,唯余皮囊,行如木偶。”他挥剑斩断了其中一个空壳的手腕,里面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些稻草——和络腮胡大汉说的落霞镇女子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看来落霞镇的事也和食魄有关。”张玄微皱起眉头,“我们得绕道去落霞镇看看。”

石头却突然指着西方:“你看那边!”

只见西方的天空泛起一片诡异的红光,像是有无数人在燃烧,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踏雪焦躁地刨着蹄子,不停地往西方嘶鸣,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恐惧。

“是地宫的方向!”张玄微的心沉了下去,“看来食魄说的是真的,地宫的门真的开了,其他的邪祟已经出来了!”

他翻身上马,刚要出发,却发现那辆绣着兰花的马车残骸里有个东西在闪光。走近一看,是块令牌,上面刻着个“县”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是清河县的令牌,而且是县丞的令牌。

“县丞果然来过这里。”张玄微握紧令牌,“他和食魄勾结,说不定早就知道地宫的门会开。”

石头突然指着令牌背面:“你看这是什么?”

令牌背面刻着个小小的地图,画着一座桥和一口井,旁边写着“初七”两个字。张玄微恍然大悟:“这是县丞的计划!他要在初七那天,在断骨桥用问心泉的水做什么!”

“初七……”石头算了算日子,“还有三天就是初七!”

张玄微翻身上马,踏雪立刻朝着西方疾驰而去。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初七之前赶到断骨桥,阻止县丞的计划。

夜色越来越浓,西方的红光越来越亮,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路过一片荒村时,他们看见村里的房子都亮着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张玄微勒住马,让石头留在外面,自己提着桃木剑走了进去。

村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窗户的吱呀声。他推开一户人家的门,里面空无一人,桌子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饭菜,已经馊了,筷子却摆得整整齐齐,像是主人刚离开。

“有人吗?”张玄微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突然,里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握紧桃木剑走过去,推开里屋的门,只见炕上躺着个老太太,盖着被子,一动不动。

“老人家?”他走过去,刚要碰老太太,却发现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容,肚子鼓鼓的,和食魄化身的女子一模一样。

张玄微心里一紧,掀开被子一看,老太太的肚子里也有东西在蠕动,而且不止一个,像是有无数只小手在抓挠。他刚要挥剑,老太太突然坐了起来,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肚子猛地炸开——

无数只小手从里面伸出来,抓向他的脸。

张玄微挥剑砍去,桃木剑砍在小手上,发出“咔嚓”的响声,那些小手顿时化为黑烟。可更多的小手从老太太的肚子里涌出来,像是无穷无尽。他被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淹没,突然听到石头在外面摇响了铜铃。

铜铃声一响,那些小手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了老太太的肚子里。张玄微趁机挥剑砍向老太太的脖子,她的脑袋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

“快走!这村子不对劲!”石头在外面大喊,声音里带着恐惧,“所有的房子里都有这种东西!它们都在往外爬!”

张玄微冲出屋子,只见村里的房子里都跑出了肚子鼓鼓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慢慢地围了过来。空气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仔细听竟像是从那些人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是食魄的小鬼!”张玄微翻身上马,“它们还没完全成型,怕铜铃的声音,快冲出去!”

踏雪发出一声嘶鸣,四蹄腾空,朝着村外疾驰而去。那些肚子鼓鼓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速度快得惊人,嘴里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冲出荒村时,张玄微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整个村子都被红光笼罩,那些肚子鼓鼓的人在红光中慢慢融化,变成一滩滩黑水,汇入一条小溪,朝着西方流去——那是地宫的方向。

“它们在回归本体。”张玄微的心沉到了谷底,“食魄在通过这种方式增强力量,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初七,整个西方都会变成人间地狱。”

踏雪似乎也感觉到了危机,跑得越来越快,马蹄声在夜色中像是在敲鼓,催促着他们快点,再快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西方的红光淡了些,但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远远看见一座山,山上有座寺庙,寺庙的塔尖在晨光中闪着金光,像是个安全的去处。

“我们去寺庙歇歇脚,吃点东西。”张玄微勒住马,“顺便问问路况。”

两人刚走到寺庙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和尚在扫地,看见他们,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我们是赶路的,想借贵寺歇歇脚。”张玄微回答道。

小和尚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看到踏雪时,眼睛亮了一下:“施主的马真神骏。快请进,师父正在禅房打坐,我去通报一声。”

走进寺庙,张玄微发现这寺庙很干净,香炉里的香还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外面的血腥味形成鲜明的对比。石头却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瞎眼微微抽搐:“这寺庙不对劲。”

“怎么了?”

“太安静了。”石头压低声音,“这么大的寺庙,除了这个小和尚,竟听不到一点声音,连钟声都没有。而且……我闻不到活人的气息,只有香火味。”

张玄微这才注意到,寺庙里的树叶上没有露珠,地上的灰尘也像是刻意扫过的,没有一丝风动的痕迹——像是幅画,而不是真实的寺庙。

“不好!”他突然想起守墓人的话,“是幻觉!”

话音未落,整个寺庙突然开始扭曲,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画。小和尚的脸慢慢变得模糊,身体化为无数只飞蛾,朝着他们扑来。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个穿着袈裟的和尚,面容和善,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只是佛珠是用骷髅头做的。

“施主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和尚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本寺正好缺两个敲钟的,你们的骨头做钟锤,最合适不过了。”

张玄微挥剑砍去,桃木剑却穿过了和尚的身体,像是砍在空气里。和尚发出一阵狂笑,身体渐渐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真面目——是个巨大的蜂巢,里面爬满了飞蛾,每只飞蛾的翅膀上都长着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蛾面佛’!”张玄微想起《阴阳录》里的记载,“此乃地宫第二层色魄所化,能引诱人产生幻觉,再将其魂魄吸入蜂巢,化为飞蛾的养料!”

石头摇响铜铃,飞蛾却不怕,反而扑得更凶了。张玄微突然想起定魂佩,赶紧掏出来握在手里。玉佩发出的红光一照,飞蛾顿时像被烧到似的纷纷后退,蜂巢也发出痛苦的嗡鸣。

“看来这玉佩不止能镇食魄。”张玄微大喜过望,举着玉佩冲向蜂巢,“快!毁掉蜂巢的核心!”

蜂巢的核心在最上面,像是个巨大的卵,里面隐约能看到个人影,正在慢慢成型。张玄微挥剑砍去,卵壳裂开,里面流出粘稠的液体,一个穿着红袍的女子从里面掉了出来——是守墓人!

“救我……”守墓人的声音微弱,红袍被液体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了脖颈上的勒痕,“色魄……色魄能化形……它变成我的样子……骗了你……”

张玄微这才明白,守墓人根本没走,而是被色魄抓了起来,刚才在林子里听到的声音,还有关于断骨桥的警告,都是色魄故意说给他听的,目的就是引他来这寺庙!

“它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因为我是唯一能打开枉死城大门的人……”守墓人咳出一口黑血,“它想让我带它进枉死城……那里有它需要的东西……”

蜂巢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只飞蛾从里面飞出,遮天蔽日,像是要将整个天空都染成黑色。张玄微将定魂佩塞进守墓人手里:“你拿着这个,能暂时镇住它们!我去毁了蜂巢!”

他翻身跃上踏雪,举着桃木剑冲向蜂巢最顶端。飞蛾不停地撞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眼里只有那个正在慢慢愈合的卵壳。

就在他即将砍到卵壳的瞬间,飞蛾突然散开,露出一张巨大的脸,是色魄的真面目,正对着他冷笑:“你以为你能赢吗?你的前世就是被我骗死的,这一世,你还会重蹈覆辙……”

张玄微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穿着道袍,举着剑刺向一个女子,女子却笑着扑进他怀里,手里的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头痛欲裂,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玄微!别信它!”石头大喊,将铜铃扔向他,“用这个!”

铜铃砸在他头上,清脆的响声让他瞬间清醒。他看着色魄那张和记忆中女子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明白了——前世他就是这样被色魄欺骗,才会被邪神趁机封印,功亏一篑。

“这次不会了!”张玄微怒吼一声,举剑刺进卵壳最深处,“我记得我是谁!我是张玄微!是来封印你们的!”

卵壳彻底碎裂,色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巨大的蜂巢开始坍塌,飞蛾纷纷坠地,化为灰烬。寺庙的幻觉消失了,他们站在一片荒坟里,墓碑上刻着的名字,都是些年轻男女,死时都面带微笑,像是在幸福中死去。

守墓人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红袍被血浸透了大半。张玄微走过去扶起她,发现她的脖颈上多了道新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刚刚勒过。

“色魄……色魄能变成你最想念的人……”守墓人喘着气,“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张玄微想起那个穿着道袍的自己,想起那个扑进怀里的女子,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得赶紧去断骨桥,还有两天就是初七了。”

守墓人突然抓住他的手,瞎眼的石头看到她的手腕上刻着个“兰”字——和玉佩上的字一模一样。

“原来你就是……”张玄微愣住了。

守墓人苦笑一声,刚要说话,西方的天空突然又亮起一片红光,比之前更亮,更刺眼,空气中传来无数人的惨叫声,像是有座城池正在沦陷。

踏雪朝着西方疯狂嘶鸣,前蹄不停地刨着地,像是在催促他们快点,再快点。张玄微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背起守墓人,翻身上马,石头也跳上来坐在后面,三人一马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断骨桥越来越近了,问心泉的秘密,县丞的计划,还有他前世的记忆,都将在那里揭晓。只是张玄微不知道,断骨桥底下等待他的,除了问心泉,还有一个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人——那个穿着道袍,被他亲手刺死的女子。

荒原上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张玄微背着守墓人,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沉,红袍下的皮肤烫得惊人,像是在发高热。石头坐在后面,一只手紧紧抓着马鞍,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铜铃,那只灰白色的瞎眼始终朝着西方,偶尔抽搐一下,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她怎么样了?”张玄微勒住马,侧头看向守墓人。她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脖颈上的勒痕泛着青紫色,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收紧。

石头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猛地缩回手:“烫得吓人!怕是被色魄的毒液侵体了!”

张玄微想起《阴阳录》里的记载:“色魄之毒,蚀骨噬心,唯问心泉之水能解。”看来守墓人说得没错,问心泉确实在断骨桥底下,而且是唯一能救她的东西。

“再快点!”他夹紧马腹,踏雪发出一声长嘶,四蹄翻飞,速度又快了几分。

越往西走,荒原上的景象越发诡异。原本应该是枯黄的草地,此刻却长出了暗红色的植物,叶片边缘带着锯齿,根茎处渗出粘稠的汁液,像是血。偶尔能看到些散落的白骨,骨头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和定魂佩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这些符号……”张玄微放慢速度,让石头仔细看,“你认识吗?”

石头的瞎眼对着白骨看了半晌,突然打了个寒颤:“这是‘祭魂符’,是用来献祭活人的!刻这种符的地方,肯定有大型的祭坛!”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鼓声,“咚——咚——”,节奏缓慢而诡异,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脏上,震得人头晕目眩。

“是祭坛的方向!”守墓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县丞……县丞在献祭……他要用活人的魂魄……打开地宫最后一层……”

张玄微抬头望去,鼓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断骨桥,那里的红光已经连成一片,像是有无数冤魂在燃烧。他突然想起令牌背面的地图,井的位置就在祭坛旁边,看来县丞是想用问心泉的水混合活人的魂魄,来彻底解开地宫的封印。

“还有多久到?”

“穿过前面的黑风口……就是断骨桥了……”守墓人说完这句话,又陷入了昏迷。

黑风口是片狭窄的山谷,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还夹杂着阵阵哭嚎,像是有无数冤魂被卡在里面,永世不得超生。踏雪走到谷口就不肯再动,无论怎么驱赶都只是原地打转,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风中瞬间消散。

“它怕这里面的东西。”石头跳下马,捡起块石头扔进谷里。石头刚进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化作粉末。“是‘风煞’,是枉死之人的怨气化成的,专吃活人的血肉。”

张玄微想起定魂佩,掏出一块握在手里,又给石头和踏雪各系了一块碎玉:“这玉佩能驱邪,应该能挡住风煞。”

果然,玉佩的红光一照,谷里的哭嚎声顿时弱了几分。踏雪犹豫了一下,终于迈开蹄子走进谷里。风煞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不停地往他们身上抓,却被玉佩的红光挡在外面,发出“滋滋”的响声。

谷里堆满了白骨,层层叠叠,有些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像是在奔跑,又像是在求饶。石头的瞎眼看到白骨堆里有个东西在闪光,走近一看,是半截桃木剑,剑身上刻着的符文和张玄微的一模一样——是老道的剑!

“老道肯定来过这里!”石头捡起桃木剑,发现剑柄上缠着块布条,上面用血写着个字:“兰”。

张玄微的心猛地一跳,守墓人手腕上的字也是“兰”,玉佩上的字也是“兰”,老道的布条上还是“兰”,这个“兰”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谷里的风突然停了,哭嚎声也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张玄微警惕地握紧桃木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而且不止一个。

黑暗中慢慢走出些人影,都是穿着古代服饰的士兵,手里拿着生锈的兵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眶里是空的,只有黑洞洞的窟窿。他们的胸口都插着半截箭,箭杆上刻着“清”字——是二十年前战死的士兵!

“是县丞召来的阴兵!”守墓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想让这些阴兵……拦住我们……”

阴兵们慢慢围了过来,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张玄微挥剑砍去,桃木剑砍在阴兵身上,发出“咔嚓”的响声,却只能砍断他们的胳膊,断口处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黑色的粉末。

“他们是怨气化成的,普通的攻击没用!”守墓人喊道,“用定魂佩的红光……照他们的眉心……那里是他们的魂核……”

张玄微举起定魂佩,红光直射阴兵的眉心。阴兵像是被烧到似的连连后退,眉心处冒出黑烟,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可更多的阴兵从黑暗中走出来,源源不断,像是永远也杀不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石头摇响铜铃,阴兵们动作一滞,却很快又恢复了行动,“铜铃对他们没用!”

张玄微突然想起老道的骨头,赶紧从怀里掏出来。骨头一露面,阴兵们突然都停下了动作,纷纷跪倒在地,像是在朝拜。他这才明白,老道当年肯定是这些士兵的统帅,不然他们不会如此敬畏他的骨头。

“跟着我!”张玄微举着骨头往前冲,阴兵们果然纷纷让开道路,只是眼眶里的黑洞始终盯着他们,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穿过黑风口,断骨桥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是座古老的石桥,桥身已经断裂了一半,悬在半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隐约能听到泉水滴落的声音——是问心泉。

桥的另一头是座巨大的祭坛,上面绑满了活人,都是附近村庄的百姓,一个个面无血色,眼神空洞,像是魂魄已经被抽走了大半。县丞站在祭坛中央,穿着一身黑色的官服,手里拿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正在念着诡异的咒语。

他的身边站着个女子,穿着华丽的衣裙,正是之前在荒村看到的食魄化身,只是此刻她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皮肤下面的小手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精致的脸,和守墓人有七分相似。

“色魄……她变成了守墓人的样子……”石头的声音有些发颤。

张玄微这才注意到,祭坛旁边的井已经被打开了,里面冒出黑色的雾气,雾气里缠着无数细小的锁链,正在慢慢断裂——是枉死城的封印!县丞真的在用问心泉的水混合活人的魂魄,来解开枉死城的封印!

“张玄微!你终于来了!”县丞突然停下咒语,转过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当年你坏了我的好事,今天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打开地宫,放出邪神,让这天下变成炼狱!”

“你到底是谁?”张玄微握紧桃木剑,“你不是县丞!”

县丞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祭坛上的百姓纷纷惨叫,七窍流血而死:“我当然不是县丞!我是地宫怨魄的化身!当年附在县丞身上,杀了真正的县丞,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守墓人突然从昏迷中惊醒,指着怨魄大喊:“是你!当年勒死我的就是你!你还偷走了我的定魂佩,害我成了守墓人,永世不得超生!”

怨魄的脸慢慢变得扭曲,露出了真面目——是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手里拿着根铁链,正是守墓人脖颈上勒痕的来源。

“没错!是我!”怨魄举起铁链,“当年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只能杀了你。没想到你怨气太重,竟成了守墓人,还找到了定魂佩的另一半。不过没关系,今天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毁掉这玉佩,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挥起铁链,朝着张玄微打来。张玄微举剑格挡,铁链和桃木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定魂佩突然发出强烈的红光,震得怨魄连连后退,铁链上冒出黑烟。

“看来这玉佩果然能克制你们!”张玄微大喜过望,举着玉佩冲向祭坛,“石头!救百姓!”

石头答应一声,摇响铜铃冲向祭坛。铜铃声一响,那些被绑着的百姓突然清醒过来,纷纷挣扎起来。食魄和色魄见状,立刻冲上去阻拦,和石头打在一处。

张玄微则和怨魄缠斗在一起,桃木剑虽然能伤到怨魄,却无法彻底杀死他。怨魄的铁链越来越快,招招致命,逼得他连连后退,好几次差点掉下悬崖。

“没用的!”怨魄狞笑着,铁链突然变长,缠住了张玄微的手腕,“你的力量还没完全觉醒,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等我杀了你,取了你的心头血,就能彻底解开邪神的封印,到时候我就是这天下的主宰!”

铁链越收越紧,张玄微感觉骨头都要被勒断了。他看着祭坛上的百姓一个个倒下,看着石头被食魄和色魄逼得节节后退,看着守墓人还在昏迷中,心里急得像火烧。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守墓人的话,想起问心泉的水,想起《阴阳录》里的记载:“问心泉,饮之能见前世,能增神力,唯心正者能饮,心邪者饮之立毙。”

他猛地挣脱怨魄的铁链,转身冲向悬崖。怨魄以为他要逃跑,大笑起来:“没用的!你跑不掉的!”

张玄微却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下落的瞬间,他看到了很多画面:二十年前,他穿着道袍,和守墓人并肩作战,对抗怨魄和邪神;他亲手将定魂佩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守墓人,一半自己带着;他为了封印邪神,被怨魄偷袭,魂飞魄散,只留一丝残魂转世……

原来守墓人就是“兰”,是他前世的恋人;原来定魂佩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原来老道是他前世的师兄,一直在暗中保护他;原来王寡妇是他前世救过的孤魂,这一世来报恩……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像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他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眉心的位置发出强烈的红光,和手里的定魂佩遥相呼应。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看到了悬崖底下的问心泉,泉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他的脸——是前世那个穿着道袍的自己。

他伸出手,触碰泉水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泉水中涌出来,流遍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重组,前世的力量正在回归。

“啊——”张玄微发出一声长啸,身体周围形成一道红色的光环,将他托在半空。他拔出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发出金光,像是有了生命。

怨魄站在悬崖边,看着半空中的张玄微,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不可能!你的力量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张玄微没有回答,只是举着桃木剑,朝着悬崖上飞去。红光所过之处,阴兵们纷纷化为灰烬,食魄和色魄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怨魄连连后退,举起铁链想要抵挡,却被桃木剑一剑斩断。

张玄微落在祭坛上,定魂佩发出的红光笼罩了整个祭坛。那些倒下的百姓慢慢醒来,食魄和色魄彻底消散,怨魄被红光困住,动弹不得,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二十年前,你欠我的,今天该还了!”张玄微举起桃木剑,朝着怨魄刺去。

就在这时,守墓人突然从昏迷中醒来,大喊道:“别杀他!他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地宫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整个断骨桥都在摇晃,悬崖底下的问心泉喷出黑色的水柱,里面隐约能看到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慢慢苏醒——是邪神!

怨魄突然大笑起来:“晚了!邪神已经醒了!你们都要死!”

张玄微这才明白,怨魄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拖延时间,等邪神苏醒。他看着黑色的水柱越来越高,看着守墓人焦急的眼神,看着石头和百姓们恐惧的表情,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

战斗还没结束,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邪神已经苏醒,地宫的最后一层即将打开,而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张玄微举起定魂佩,和守墓人手中的另一半合在一起,玉佩发出的红光冲天而起,暂时压制住了黑色的水柱。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要想彻底封印邪神,必须进入地宫最后一层,找到怨魄口中的秘密,还有那个被他亲手刺死的女子——他总觉得,那女子和邪神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转身看向守墓人,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张玄微笑了笑,举起桃木剑:“准备好了吗?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守墓人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骷髅头手链。石头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老道的半截桃木剑,虽然害怕,却还是挺直了腰板。

远处的地宫里传来一阵震天的咆哮,黑色的水柱又开始上涨,红光的压制越来越弱。张玄微深吸一口气,带头朝着地宫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或许是死亡,或许是永恒的封印,或许是解开所有谜团的真相。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守墓人,为了老道,为了王寡妇,为了所有无辜的百姓,也为了他自己前世未了的心愿。

脚下的路还很长,红色的光芒和黑色的水柱在天边交织,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较量。张玄微的身影在光芒中越来越小,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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