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了，洛倾颜裹着浴袍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手机屏幕亮着，顾逸尘的消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附着一条权限申请的链接，还有一句“下次别在茶水间终端查敏感信息”。她指尖在屏幕上停了片刻，没有回复，只是将那条消息标为“未读”。
她知道，有些路，得自己走一遍才算数。
第二天清晨，天光刚透进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她已经坐在工位上。包里的钢笔安静地躺着，她没拿出来，也没启动金手指。昨晚她翻遍了日记本，把那些混乱的思绪一条条拆开，重新排列。现在，她面前的笔记本上，整整齐齐列着五个问题：
q3资源池的接口人是谁？
跨组协作流程的默认规则是否有书面记录？
报告模板的格式标准在哪里可以找到？
数据口径不一致时，以哪个部门为准？
审批链路中，主管签字前是否需要前置会签？
她把清单折成一个小方块，夹进笔记本里，起身走向茶水间。走廊里人影渐多，她没低头快走，也没刻意放慢脚步，只是在咖啡机前站定时，恰好碰上了李姐——那个总在加班、说话不多却从不冷脸的同事。
“早。”李姐接过杯子，语气平淡。
“早。”洛倾颜笑了笑，从本子里抽出那张清单，“李姐，您之前处理过q3配比的流程吧？这几个点我一直没理清，能请教两分钟吗？”
李姐抬眼看了她一下，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眉头微动：“你这问法……倒是像当年顾总刚来时做的‘问题溯源表’。”
洛倾颜一怔，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模板在内网‘项目支持库’，但新员工看不到。”李姐把纸条递回来，“你得先走协作备案，主管签字后系统自动开通权限。流程图在知识库第三级目录，搜‘跨部门协作Sop’就行。”
“谢谢您。”她接过纸条，认真记下关键词。
“别在公共终端查。”李姐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上个月行政部刚通报过数据泄露风险。”
洛倾颜点头，把这句话也写进了本子。
回到座位，她立刻打开电脑，按照指引一步步操作。果然，权限申请需要主管审批。她没急着提交，而是先下载了公开资料里的流程图，逐条对照自己整理的疑问，用不同颜色标注出模糊地带。她发现，所谓的“默认规则”，其实是一堆不成文的口头约定，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正式流程之外。
午休时间，她没去食堂，拎着包去了公司楼下的图书馆。阳光斜照进阅读区，她翻出一本《现代企业资源管理实务》，快速浏览到“动态资源池”一节。书页上画着复杂的分支图，她盯着看了许久，忽然觉得那些线条有些眼熟。
她下意识抽出随身带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描摹起来。笔尖划过纸面，不知不觉，竟勾勒出一片细长的叶子——羽状裂片，末端微卷，像极了那封无名信上的蕨类压花。只是这一次，叶脉的走向被她改成了逻辑分支，每一条都标注着“责任归属”“审批节点”“数据来源”。
她盯着那幅图看了两秒，轻轻合上本子。
这不再是记忆的残影，而是她正在搭建的理解框架。
傍晚，她没急着走。部门周报的附件又发来了，依旧是行政同事临时整理的版本。她点开数据表，逐行核对，发现两处统计口径错误：一处是b组上报的资源占用率用了旧公式，另一处是A组漏计了临时调拨的额度。
她没声张，默默下载了近三周的数据，重新计算，生成一份修正版表格，附上简短说明：“附件为周报数据核对建议，供参考。”然后发给了主管邮箱。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她看了眼时间：18:47。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顾逸尘。
“今天开完会了？”
她回了个“嗯”。
“钢笔……还好用吗？”
她指尖一顿。他怎么会问这个？她没启动金手指，也没写下任何回溯指令。可就在刚才，她提交邮件的瞬间，包里的钢笔水晶似乎微微闪了一下，像被什么轻轻拨动。
她没问他怎么知道，只回了句：“它现在更像一支普通笔了。”
他没再回复。
第二天一早，她刚坐下，就听见主管在晨会上说：“周报数据今天准了。”
没人追问是谁改的，也没人提起那份邮件。但当她打开内网系统时，发现“项目支持库”的权限申请页面，多了一条主管预审批的记录——她的名字在列表里，状态是“待确认”。
她没点通过，而是继续翻开日记本，在“技能攻坚页”上划掉第一项：“报告模板格式规范”。
午休时，她又去了图书馆。这次她借了两本书：《跨部门协作中的隐性规则》和《企业数据治理基础》。回程时，路过公司后花园，她看见几株蕨类植物长在石缝间，叶片舒展，脉络清晰。
她驻足看了几秒，掏出钢笔，在借书卡背面画了一小片叶子。这一次，叶脉的走向完全符合理论模型。
傍晚，她正整理今日笔记，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主管。
“倾颜，下周的协作会，你来列议题吧。”
她盯着那条消息，手指轻轻抚过钢笔笔身。水晶依旧安静，但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她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第一步，不是被看见，而是先看清。”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把整栋楼染成暖金色，玻璃幕墙映出她模糊的轮廓——不再是那个躲在暗处偷看他的女孩，也不是初来乍到手足无措的新人，而是一个正在一点点拼凑规则、理解系统、建立秩序的人。
包里的钢笔突然轻轻一颤。
她没打开，也没去查是谁的情绪波动触发了它。只是把笔拿出来，放在桌角，笔尖对着窗外的光。
水晶在斜阳下折射出一道细长的光痕，正好落在本子上“协作会”三个字上。
她伸手调整了一下笔的角度，让光斑更清晰地覆盖住那行字。
主管的邮件提示音再次响起。
她点开。
“议题模板发你了，按这个结构来。”
她下载附件，打开一看，正是昨天李姐提到的“跨部门协作Sop”里的标准格式。
她开始逐条填写。
第一条：明确接口人。
她停顿了一下，在空白处写下：“建议设立固定联络岗，避免信息断层。”
第二条：统一流程标准。
她补充：“可参考q3资源池试点经验，形成可复用模板。”
第三条：数据校验机制。
她想了想，写上：“建议增加周报数据双人核对环节，降低误差率。”
写完，她检查了一遍，点击发送。
邮件刚发出去，包里的钢笔水晶忽然亮了一下，微光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另一栋楼的会议室里，顾逸尘正听着下属汇报本周协作安排。
“……新来的洛小姐提了几个流程优化建议，主管觉得可行，准备纳入下周会议议题。”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钢笔的共鸣，从来不只是单向的读取。
它也在记录，那些她未曾言说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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