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个议事厅，死得像一座坟墓。
风雪似乎都停了，只有炭火盆里偶尔爆开的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所有草原部落的首领，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颗滚落在地的人头上。
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他们太熟悉了。
拓跋洪！
黑风部落未来的继承人，拓跋雄最引以为傲的侄子，号称草原百年不遇的第一勇士！
他就这么死了？
脑袋还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这里？
那个来自灰狼部落的年轻首领，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拓跋洪的人头，就停在他的靴子前，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他。
一股凉气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自己刚才的抱怨，想起了自己对李琼的轻视。
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呼延豹带来的十几名黑风勇士，此刻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抽刀就想扑向那个鬼魅般的黑影。
然而，影只是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冰冷的杀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实质。
那些黑风勇士的脚步，竟被这股无形的杀气，硬生生逼停，再也无法寸进。
“聒噪。”主位之上，那个一直半死不活的男人，吐出了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李显扬会意，手一挥。
“拿下！”
早已埋伏在外的神机营甲士，如潮水般涌入。
刀出鞘，弩上弦。
冰冷的箭头，对准了每一个黑风部落的人。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在绝对的武力优势面前，黑风勇士的悍勇，成了一个笑话。
不到半分钟，大厅的地面上，又多了十几具尸体。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人头上的石灰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直到此刻，众人才猛然惊醒。
他们不是在自己的王帐，不是在可以肆意妄为的草原。
这里是镇北关。
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地盘！
在这里他是唯一的王，是执掌生死的阎罗！
李琼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每个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恐惧，尽收眼底。
他笑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动作。
他站了起来。
没有齐嫣然的搀扶，也没有李显扬的支撑。
他就那么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刺破苍穹的铁枪。
那身宽大的狐裘，从他的肩上滑落，露出了里面那件简单的黑色常服。
常服之下身形虽然依旧消瘦，却蕴含着一种山岳般沉凝的力量。
他脸上那病态的苍白，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般的冷峻。
那困扰他许久的咳嗽，也消失了。
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再无一丝虚弱，只有如同寒星般的锐利与冷漠。
装的！
他之前的一切，全都是装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中了每一个草原首领的脑海。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傻子，一群被耍得团团转的猴子！
“诸位。”李琼开口了，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充满了中气，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现在本王再问一遍。”
“我准备的这份大礼，你们还喜欢吗？”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大厅中央，弯腰，像捡起一块石头那样，随手拎起了拓跋洪的人头。
他将人头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拓跋雄，自诩草原之王，他的侄子，黑风部落的第一勇士，在我眼里，不过如此。”
“他想整合草原，问过我李琼没有？”
“他想让我死，问过我北境三十万将士答不答应？”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重！
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大厅！
在场的首领们，无不色变，甚至有人在这股恐怖的气势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这才是他！
这才是那个传说中，杀得草原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北境战神！
他不是病狮，他是一头假寐的猛虎！
如今，虎已醒来，择人而噬！
“来人。”李琼淡淡道。
一名亲卫立刻端上来一个巨大的酒碗。
李琼接过酒碗，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拓跋洪头发上的鲜血，滴入了碗中。
然后，他让人满上了最烈的烧刀子。
一碗人头血酒。
他端着这碗酒，走到了白羊部落首领巴图的面前。
“巴图首领，你是我第一个邀请的朋友。”
“这杯酒你可愿与本王共饮？”
巴图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着碗中那猩红的液体，又看了看李琼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
他知道这是投名状。
喝了这杯酒，就等于和黑风部落，彻底撕破了脸，从此只能紧紧绑在李琼的战车上。
不喝？
他看了一眼地上呼延豹和拓跋洪的下场。
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会成为下一个酒杯。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巴图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碗酒。
“能与王爷共饮，是巴图三生有幸！”
说完，他仰起头，将那碗血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混着血腥味，烧得他喉咙刺痛，但他心中却猛地一松。
赌了！
跟着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狠辣无情的雄主，总比被拓跋雄那个疯子吞并要好！
“好！”李琼大笑，亲手将巴图扶起。
“从今以后，你白羊部落，便是我北境最坚实的盟友！”
他端着酒壶，走向下一个人。
那个来自灰狼部落的年轻首领。
年轻首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看到李琼走来，不等他开口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我灰狼部落，愿为王爷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亲自为他倒了一碗酒。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剩下的人再无犹豫。
他们争先恐后地跪下，表达着自己的忠心，饮下那碗象征着结盟与决裂的血酒。
整个议事厅，变成了一场大型的朝拜现场。
李琼站在中央，看着这些前一刻还心怀鬼胎，此刻却俯首帖耳的草原雄主们，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他知道单靠恐惧和利益维系的联盟，并不稳固。
他要的不是一群墙头草。
他要的是一把真正能为他所用的，捅向敌人的刀！
“诸位，都请起吧。”
待所有人都喝完酒，李琼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那本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走回地图前，手指在上面，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拓跋雄的王帐，在这里。”
“而这些，是依附于他的几个死忠部落。”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拓跋雄不是想当草原的王吗？”
“那我们就先把他的爪牙，给他一一拔掉！”
“我宣布，从即日起北境与草原各部组成联军。我为联军统帅！”
“第一战，目标，血狼部落！”
“我给你们兵器，给你们铠甲，我甚至可以派我的亲兵，帮你们打！”
“打下来之后，血狼部落的牛羊、女人、草场，我北境分文不取！”
“全是你们的！”
李琼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诸位想不想跟着我李琼干一票大的？”
“想不想让整个草原，都传颂你们的名字？”
“想不想成为这片草原，新的主人？”
他的话，如同一颗颗火星，点燃了众人心中那名为野心的干柴。
所有首领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冒出了贪婪的绿光。
“愿为王爷效死！”
这一次，他们的呐喊发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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