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英雄界面的倒计时跳到15秒时，我指尖在孙悟空的头像上顿了顿。峡谷的风穿过屏幕，带着红bUFF营地特有的灼热气息，野区的草丛在加载界面里微微晃动，像藏着无数个即将爆发的团战。
“五楼选个坦克。”二楼的典韦头像闪了闪，Id“国服野王典韦”后面跟着个金色的小盾牌，是本赛季的王者印记。他的英雄池里一片红，全是打野位，胜率最高的典韦挂着“省级百强”的标。
我没理他，敲定了孙悟空。全息碎影的皮肤在屏幕上转了个圈，金箍棒拖出一串金色的残影。这是我攒了三个月碎片换的皮肤，每次普攻都像敲碎阳光，大招的特效像炸开的星芒。
“你也打野？”典韦的消息秒弹出来，带着个皱眉的表情，“一楼鲁班大师，二楼我打野，三楼貂蝉中路，四楼鲁班七号发育路，你五楼对抗路。”
“我打野很稳。”我回了句，点开孙悟空的胜率——72%，场次327，不算高，但每把的参团率都在70%以上。
“我带惩击，你带传送。”典韦的语气硬了起来，“别跟我抢野，对抗路守塔就行。”
“两个打野可以的。”我想起上周和朋友玩的双野阵容，孙悟空红开抓下，赵云蓝开反蹲，节奏拉得飞起，“我红开，你蓝开，不冲突。”
“不行。”他只回了两个字，后面跟着个警告的感叹号，“我打野需要经济，你对抗路混就行。”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我看见自己的召唤师技能被系统默认成了闪现。犹豫了两秒，还是换成了传送。加载界面弹出队友的技能栏，典韦果然带的惩击，鲁班大师和鲁班七号都带的闪现，貂蝉带的净化。对面的阵容在屏幕右侧亮起来：对抗路项羽，打野凯，中路杨戬，发育路孙尚香加辅助韩信——这阵容颇有些奇怪，韩信放弃野区改打辅助，想来是和孙尚香绑定的双排，机动性倒是拉满了。
“这把稳了。”鲁班七号发了句，Id“小鲁班怕被切”，和鲁班大师的“保护小鲁班”头像是情侣款，都是粉色的爱心框。他大概是看到对面韩信走辅助位，觉得发育路压力骤减。
泉水的光落在孙悟空的金箍棒上，我操控着他往对抗路走，路过红bUFF时，忍不住停了停。典韦已经挥着斧头冲了进去，惩击的特效闪过，红bUFF的血量瞬间见底。他抬头看了眼我的方向，头像上跳出个“？”。
对抗路的塔下空荡荡的，项羽还没到。我把视野切到中路，貂蝉正和杨戬互相试探，清完第一波线就往河道走，大概是想抢河蟹。打野区的典韦已经拿完蓝bUFF，正在刷小鸟，经济条比所有人都长一截。凯在对面蓝区开野，动作很快，惩击收掉蓝bUFF后，直接往我方红区摸来，显然是想反野。
“凯要反红。”我赶紧发信号，操纵着孙悟空往红区跑。
“知道了。”典韦的回复很冷淡，他正在刷三狼，丝毫没有回防的意思。等我赶到红区时，凯已经带着红bUFF的灼烧效果，把我的红爸爸砍得只剩丝血。我一技能上前想抢，被他二技能“极寒风暴”推开，紧接着大招“不灭魔躯”开启，刀光闪过，我掉了半管血。
“撤退。”典韦终于发了信号，可已经晚了。凯的普攻带着红bUFF的减速，追着我砍到对抗路塔下，最后一刀暴击，我的屏幕暗了下去。
“First blood”的提示音有点刺耳。我看着黑白屏幕里凯转身回野区的背影，耳机里传来鲁班七号的笑声：“猴子怎么这么菜？被凯单杀？”
“对抗路别送。”典韦的消息跟着弹出来，他刚打完蓝bUFF，正在往红区走，经济已经1200了，比我高出整整400。
复活后传送回对抗路，项羽已经到了，正慢悠悠地清线。他带的弱化，背包里揣着个红玛瑙，显然是要堆肉。我清完兵线就往河道走，想看看能不能摸到河蟹，却看见杨戬从草丛里冲出来，一技能“逆转乾坤”标在我身上，二技能“虚妄破灭”放出狗，咬得我血条直掉。
“又死了？”鲁班大师发了个扶额的表情，“对抗路守不住就放塔，别送人头。”
“我被抓了。”我回了句，看着自己的经济条——650，而项羽已经1100了，背包里多了把铁剑。
典韦正在打龙，屏幕上跳出“主宰已被击杀”的提示。他操纵着英雄往中路走，路过对抗路时，瞥了眼我的尸体，没说话。貂蝉已经和杨戬打了两波小规模团战，血量不太健康，正在往回走。孙尚香在发育路打得很凶，鲁班七号被压在塔下不敢出来，韩信的位移格外灵活，总绕后骚扰，时不时用一技能挑飞小鲁班，配合孙尚香的普攻消耗。
“打野来帮下对抗路。”我发了句请求支援。
“自己守。”典韦回得很快，“我要去抓下。”
他确实去了发育路，和鲁班大师配合着越塔，收掉了孙尚香的人头。但韩信的大招“国士无双”横扫过来，将典韦挑飞，凯从侧面绕过来，大招砍在他身上，反伤刺甲的被动触发，却还是被孙尚香临死前的一技能带走。“漂亮！”鲁班大师发了个赞的表情，“典韦牛逼！”
我复活后再次传送到对抗路，塔已经被项羽磨掉半管血。凯又来抓了，这次带着杨戬，两个人把我堵在塔下。我试图用二技能跳走，被项羽的一技能“无畏冲锋”顶回来，凯的刀光落下，我再次黑屏。
“废物就是废物，打个对抗路还需要回家？”典韦的语音带着电流声，有点刺耳。他刚复活，正往中路赶。
鲁班七号紧跟着发了句：“就是，我们家典韦带飞，你别拖后腿就行。”他刚被孙尚香推掉了发育路一塔，语气里满是怨气。
貂蝉终于开口了：“大家好好打，别吵架。”她刚在中路单杀了杨戬，经济追上来不少。
接下来的十分钟，成了我的受难日。项羽像座移动的堡垒，带着兵线一路推到高地塔。凯像个幽灵，时不时从草丛里跳出来，一套技能带走我半管血。孙尚香和韩信在发育路如入无人之境，鲁班大师的护盾根本扛不住孙尚香的暴击，发育路二塔也没了。韩信尤其难缠，总是带着兵线绕后，好几次差点偷掉中路塔，气得典韦在语音里骂骂咧咧。我试图去支援中路，刚走到河道，就看见典韦在语音里喊：“对抗路去哪了？塔不要了？”
等我赶回对抗路，高地塔已经剩丝血。项羽的巨斧落下，塔轰然倒塌，屏幕上跳出“敌方摧毁我方高地防御塔”的提示。
“都怪你！”鲁班七号立刻打字，“要是你守住塔，项羽能推进来吗？”
“我去支援了。”
“支援个屁！”鲁班大师帮腔，“中路貂蝉能守住，你就该在对抗路待着！”
典韦没说话，但他的经济已经5000了，比我高出2000，背包里多了件反伤刺甲和暗影战斧。他正在打第二条主宰，屏幕上跳出“主宰先锋已出现”的提示，三条龙带着兵线往对面塔下冲。
“一波了一波了！”典韦发了句，操纵着英雄往对面红区走，大概是想绕后。
我跟着大部队往对面高地冲，貂蝉的二技能“缘·心结”在人群中穿梭，打出一串漂亮的伤害。鲁班七号站在后面疯狂输出，鲁班大师的机械臂把孙尚香推到我们脸上。眼看就要拆掉对面高地塔，项羽突然从水晶里冲出来，弱化一开，大招劈在人群中，杨戬紧跟着放了个大招“根源之目”， dogs咬住了貂蝉。
“快跑！”貂蝉喊了句，用净化解掉控制，往回走。
但已经晚了。凯从侧面绕过来，大招砍向鲁班七号，孙尚香的一技能“翻滚突袭”跟上，小鲁班瞬间黑屏。韩信的长枪横扫，挑飞残血的貂蝉，凯的刀光落下，她也没了。典韦试图反打，却被项羽顶在墙上，反伤刺甲的被动触发，自己也掉了不少血。鲁班大师想救他，被杨戬的狗咬中，活活被塔打死。
只剩下我一个残血的孙悟空，和一个半血的项羽。我试着用一技能躲过他的冲撞，二技能敲在他身上，却只打掉他一丝血。他反手一个二技能把我推到墙上，平A接大招，我的屏幕再次暗了下去。
“团灭！”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对面的兵线已经到了我们水晶下。韩信突然从侧翼绕到水晶后方，手里的长枪带着挑飞特效，开始疯狂攻击水晶。项羽则扛着正面兵线，巨斧一下下劈在水晶上。
“那个韩信要偷塔吗？”鲁班七号在复活倒计时里发了句，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紧接着，他的麦克风里突然传出一阵激昂的旋律——是《梦泪进行曲》，那首因韩信偷家成名的bGm，在寂静的结算界面里格外刺耳。
项羽的巨斧与韩信的长枪交替落下，水晶的血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屏幕剧烈晃动，最后弹出“失败”的字样。
结算界面跳出的瞬间，弹幕炸了。
“猴子就是个废物！”——小鲁班怕被切
“对抗路全程梦游，举报了。”——保护小鲁班
“带不动，遇见这种队友算我倒霉。”——国服野王典韦
貂蝉发了句：“别骂了，大家都尽力了。”
我没说话，看着自己的战绩：3-7-2，评分4.8，全队最低。典韦8-3-5，评分12.3，mVp。鲁班七号5-4-6，鲁班大师4-5-10，评分都比我高。对面的战绩亮得刺眼：项羽5-0-7，凯7-1-5，孙尚香8-2-6，韩信3-1-12，杨戬4-3-8，每个人的评分都在9以上。
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举报界面。典韦的“言语辱骂”、鲁班七号的“恶意指责”、鲁班大师的“人身攻击”，每个选项都勾选得毫不犹豫。连一直劝和的貂蝉，我也犹豫着选了“不参团”——明明是五个人的游戏，她却始终游离在争吵之外，像个局外人。提交举报的瞬间，系统弹出“举报已受理”的提示，绿色的对勾刺得人眼睛疼。
然后我切到对面的结算页，给项羽点了赞——他的抗压稳得像座山；给凯点了赞——打野节奏密得让人窒息；给孙尚香和韩信点了赞——那波偷家配合，把《梦泪进行曲》的精髓演活了；最后给杨戬点了赞——中路那几波支援，总能掐在最关键的节点。五个金色的赞在屏幕上依次亮起，像给这场混乱的对局，画上了一个荒诞的句号。
没过半分钟，屏幕上跳出系统提示：“玩家‘国服野王典韦’因言语违规，已被禁言25分钟。”
紧接着是“玩家‘小鲁班怕被切’因言语违规，已被禁言20分钟。”
“玩家‘保护小鲁班’因言语违规，已被禁言30分钟。”
三条提示像三道闪电，劈开了满屏的指责。貂蝉发了个惊讶的表情，然后是个问号，大概在疑惑谁举报了他们。
我盯着屏幕，突然笑了。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打出一行字：
“我赢了，也输得很彻底。”
赢的是这场报复性的举报，系统替我堵住了所有指责的嘴。输的是这局游戏，是那个选英雄时想秀翻全场的自己，更是对“队友”这两个字最后的期待。全息碎影的皮肤在结算界面里闪着光，金箍棒上的星芒却像褪了色，再也亮不起来。
退出游戏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手机屏幕映出我疲惫的脸，突然想起选英雄时的犹豫——如果当时选了坦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争吵？如果坚持带惩击打野，会不会能挽回点局面？
但没有如果。峡谷里的风还在吹，红bUFF的灼热气息仿佛能透过屏幕渗出来，只是那个想拿五杀的孙悟空，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野区了。这场游戏像场荒诞的闹剧，我们都在指责别人，却忘了最初的目标是推倒对面的水晶。我卸载了游戏，看着手机屏幕上腾出的空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或许真正的“殇”，不是输了比赛，而是在这场虚拟的争斗里，弄丢了本该有的默契和体谅，甚至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用举报发泄怨气，用点赞标榜“公正”，却唯独忘了，游戏里最该学会的，是输得起。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能打碎防御塔，却打不碎人心的壁垒。而我亲手竖起的那道墙，最终困住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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