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邻盗斧。一旦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看什么都像是证据。
松浦淳六郎最终还是选择了更谨慎的方案。
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第106师团的进攻步伐，从谨慎变成了冰川般缓慢。
他不仅集结了自己师团的全部兵力，还向方面军司令部发去请求，要求加强航空侦察和炮火支援。
这一来一回，至少为朱豪争取到了宝贵的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吴县成了一座巨大的兵工厂和训练营。
战壕被挖得更深更宽，交通壕四通八达，连接着每一个火力点。
从城里拆下来的门板、房梁，都被用来加固防炮洞的顶部。
那些被收编的溃兵，也被打散了分到各个老兵班里。
起初他们还吊儿郎当，但在见识了第41军严明的军纪和丰盛的伙食后，心思也渐渐定了下来。
尤其是每天都能见到肉，顿顿能吃饱饭，这在其他国军部队里简直是神仙般的待遇。
指挥部里，气氛却不如外面那么乐观。
“军长，咱们现在满打满算，能上阵的弟兄也就七千二百人。”吴亮指着兵力统计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点人，守城墙都嫌不够，等鬼子真打过来，一个冲锋下来，咱们的防线就得处处漏风。”
黄家俊也点头附和：“是啊，军长。兵力太悬殊了。鬼子一个师团，撑开了打，两万多人是有的。咱们这跟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朱豪端着一个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喝着茶，仿佛没听见他们的抱怨。
“急什么？”他放下茶缸，“饭要一口一口吃，兵也要一个一个地招嘛。”
“招？”赵毅川作为参谋长，想得更多，“军长，咱们上哪招兵去？这方圆百里，村子都跑空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朱豪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给几人一人散了一根，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李长官临走前，可是给了我尚方宝剑的。”
他把在战区司令部和李宗仁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句“兵源就看个人本事”。
吴亮、黄家俊等几个师长听得眼睛都直了。
“军长，您的意思是……李长官默许咱们自己拉队伍了？”吴亮激动得一拍大腿。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朱豪吐出一个烟圈，“只要不闹得天怒人怨，不违反抗日大局，他老人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还等什么！”吴亮当即站了起来，“军长，您下命令吧！我去把周围的山头都给它捋一遍，土匪也好，民团也罢，都给他们绑来当兵！”
“坐下。”朱豪瞪了他一眼，“你那是招兵还是当土匪？我们要的是能打仗的兵，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掐灭烟头，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从今天起，我们的侦察兵，任务多加一个。除了侦察敌情，还要侦察‘兵情’。附近有没有散掉的溃兵？有没有地方上的保安团？有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土财主还在拉队伍？都给我摸清楚了。”
“另外，”朱豪站起身，走到门口，“传我命令，在城东门外，搭个棚子，立个招兵牌。牌子上就写八个大字——‘有钱有粮，杀尽倭寇’！”
他回头看着一脸错愕的几个师长，咧嘴一笑：“再给我架上三口大锅，从今天起，天天炖肉！我就不信，这肉香飘出十里地，还勾不来几个饿死鬼！”
朱豪的“招兵摊”很快就开张了。
一口大锅里炖着肥的流油的猪肉，一口锅里是雪白的大米饭，还有一口锅里是热气腾腾的菜汤。
那股浓郁的肉香味，混着米饭的香气，在清冷的空气中飘出老远。
第一天，没人来。
第二天，有几个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的影子，在远处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他们是附近被打散的溃兵，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他们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以为是什么陷阱。
第三天，终于有两个人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
负责招兵的连长二话不说，直接给他们一人盛了满满一大碗猪肉炖粉条，外加两个大馒头。
两人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是油，眼泪都快下来了。吃完之后，连长才问：“还想吃吗？”
两人拼命点头。
“想天天吃吗？”
两人点头点得更厉害了。
“行，那就留下当兵。”连长指了指旁边的登记处：“领套新军装，领杆新枪，以后跟着我们朱军长，顿顿有肉吃，还能杀鬼子给弟兄们报仇，干不干？”
“干！干！”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两个人开了头，那些在暗处观望的溃兵们顿时蜂拥而上。
朱豪亲自来到招兵现场，看着这群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的溃兵，他没有说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只是指着那几口大锅，声音洪亮地说道：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哪个部队的，打了多少败仗！从今天起，进了我41军的门，就是我朱豪的兵！”
“我朱豪的兵，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有三条：第一，顿顿让你们吃饱饭，隔三差五有肉吃！”
“第二，发给你们的枪，都是好枪，子弹管够！”
“第三，我保证，带你们打胜仗，痛痛快快地杀鬼子！愿意留下的，去那边登记领装备！”
“不愿意的，吃饱了这顿，拿上两个馒头，自己滚蛋，我绝不强留！”
这番粗俗却实在的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打动这些已经对前途绝望的溃兵。
短短一天时间，朱豪就收拢了五百多名溃兵。
然而，事情并非总是一帆风顺。
正当招兵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城东。
为首的是个胖得像猪一样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绸布军装，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炮，脸上横肉乱颤，正是这吴县地方保安团的团长，王麻子。
王麻子带着他那三百多号装备差得像叫花子一样的团丁，将招兵摊给围了。
“谁是管事的？给老子出来！”王麻子扯着嗓子喊道，一双小眼睛色眯眯地盯着那几锅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朱豪正在附近视察工事，听到动静，带着徐虎和几个警卫走了过来。
“我就是管事的。”朱豪淡淡地说道。
王麻子上下打量了朱豪一番，见他虽然军装笔挺，但身边人不多，顿时气焰更嚣张了：
“你就是那个什么41军的军长？懂不懂规矩？这吴县是老子的地盘！你们在这里招兵买马，问过我王某人没有？想在这里待下去，可以！孝敬费总得交一点吧？”
他伸出三根肥硕的手指：“不多，三百条枪，三万发子弹，外加……一百担粮食！不然，就别怪老子不客气，把你们都赶出去！”
他手下的团丁们也跟着起哄，挥舞着手里的老套筒和鸟枪，一副地痞流氓的嘴脸。
周围的41军士兵们都怒了，纷纷举起了枪。
朱豪却笑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不要冲动。
他看着王麻子，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王团长是吧？你想收我的保护费？”
“怎么？不行吗？”王麻子梗着脖子。
“行，当然行。”朱豪点点头，然后对身边的徐虎使了个眼色。
徐虎会意，转身跑开。不一会儿，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传来。
一辆t-34坦克，如同钢铁巨兽一般，从街角缓缓驶出。
它那黑洞洞的炮口，随着车身的转动，慢慢悠悠地对准了王麻子和他的保安团。
“轰隆隆……”
地面在微微震动。王麻子手下那帮团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们手里的老套筒，跟人家这铁疙瘩比起来，简直就是烧火棍。
“妈呀！铁王八！”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三百多号保安团丁“哗啦”一下全散了，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跑得比兔子还快。
现场只剩下王麻子一个人，他双腿抖得像筛糠，裤裆里一片湿热，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朱豪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森然：“王团长，我刚才想了想，你说的对，这吴县是你的地盘。我在这里招兵，确实得跟你打个招呼。”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我现在正式‘招募’你和你的保安团，加入我第41军，共同抗日。你可以选择当一名光荣的抗日士兵，也可以选择……当这片土地的肥料。你选哪个？”
王麻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我愿意！我愿意当兵！我愿意抗日！”
就这样，朱豪又“招募”了三百多名士兵。虽然这些人战斗力堪忧，但总归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拉到训练场上好好操练一番，总能派上用场。
靠着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的手段，在日军主力兵临城下之前，朱豪硬是把第41军的兵力扩充到了九千人。
虽然距离一个满编军还差得远，但至少，他手里有了更多的牌可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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