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城内，胜利的喜悦被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冲淡了不少。
战士们正在默默地打扫战场，将一具具日军尸体拖到城外挖好的大坑里，动作麻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这种场面，他们已经见得太多了。
缴获的武器堆积在县政府前的空地上，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掷弹筒，还有几门九二式步兵炮，琳琅满目，像个五金铺子。
“军长，发财了！这次是真发财了！”
徐虎搓着手，两眼放光地绕着一台缴获的日军电台打转，那神情比看到自家婆娘还亲热：“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还能用！密码本，地图，作战计划，狗日的小鬼子给咱们送了个全家桶啊！”
朱豪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瞥了一眼那台崭新的电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arcs的弧度。
“嗯，是得谢谢人家田中中佐。千里送装备，礼重情意更重。”他拍了拍电台的外壳，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这东西，比一百门炮还重要。”
周卫国带着几个精通无线电的通信兵，已经围着电台和密码本开始忙活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朱豪：“军长，这鬼子的密码是九七式印字机，破解需要时间。”
“我不光要听，我还要说。”
朱豪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卫国，给你一个任务。尽快搞明白怎么用这玩意儿，我要让对面的鬼子指挥官，听到他最想听，也最怕听到的声音。”
周卫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朱豪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是！保证完成任务！”
整个吴县都在高效地运转着，仿佛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
胜利的短暂喜悦过后，所有人都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全歼日军一个大队，这无异于捅了马蜂窝，接下来必然是疯狂的报复。
……
与此同时，距离吴县二十公里外的日军第106师团指挥部，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帐篷里来回踱步。地上，是被他摔碎的茶杯碎片。
一个满编大队，一千一百名帝国勇士，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人间蒸发，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这不仅是重大的军事损失，更是对他、对整个106师团的奇耻大辱！
“八嘎！八嘎呀路！”松浦淳六郎的咆哮声在帐篷里回荡：“田中那个蠢货！他发回来的电报到底是怎么回事？占领吴县？全歼支那守军？难道他是用屁股发的电报吗？！”
帐篷里的参谋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查！给我查！”
松浦淳六郎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作战参谋长：“吴县的支那守军，到底是什么部队？他们的指挥官是谁？我要在天黑之前，知道他的一切！”
“嗨！”参谋长一个激灵，连忙跑出去安排。
日军的情报系统高速运转起来。电报、电话、传令兵，各种情报渠道被动用到了极致。
他们开始疯狂地翻阅近期战报，排查所有可能出现在这一区域的龙国军队番号。
不到两个小时，一份紧急情报被送到了松浦淳六郎的桌上。
参谋长递上文件时，手都在微微颤抖：“师团长阁下……情报……确认了。”
松浦淳六郎一把抢过文件，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当看到“第41军”、“军长朱豪”这几个字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朱豪……是他！”松浦淳六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或者说，最近在华中派遣军的高层里，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藤县之战，他听说过。富金山血战，第6师团的惨重损失，更是让这个名字蒙上了一层血色的光环。
情报上详细记录了第41军在富金山的战绩：死守半月，以伤亡近半的代价，硬生生拖垮了日军四个师团的进攻，最后还从容撤退。
“是他……”松浦淳六郎瘫坐在椅子上，之前暴怒的情绪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他终于明白了。
田中一郎不是蠢货，他只是遇到了一个魔鬼。
那封“占领吴县”的电报，根本不是捷报，而是一封催命符。
朱豪用一个大队的性命，给他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让他像个傻子一样，为敌人的辉煌战绩做了最后的注脚。
彻骨的羞辱感涌上心头。
“难怪……难怪田中会全军覆没。”参谋长艰难地开口，“面对朱豪的部队，一个大队的兵力，确实……不够看。”
帐篷里的气氛，从暴怒转为了凝重和一丝……恐惧。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把吴县当成一个可以随手捏碎的软柿子，那么现在，在他们眼里，吴县已经变成了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钢铁刺猬。
“传我命令！”松浦淳六郎猛地站起身，眼神恢复了凶狠和冷静，“所有部队，立刻停止前进！就地构筑防御工事！命令炮兵联队，所有重炮立刻向我部集结！命令航空兵，对吴县进行不间断侦察！我要知道城里有多少人，多少炮，多少只老鼠！”
他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了。对付朱豪这样的对手，任何掉以轻心都是在自取灭亡。他要用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把吴县连同里面的朱豪，一起碾成粉末！
……
吴县，临时指挥部。
周卫国兴奋地冲了进来：“军长，成了！鬼子的密码我们基本摸清了！”
朱豪正在对着地图出神，闻言抬起头：“能听懂了？”
“能听懂个大概了！”周卫国将一份刚记录下来的电报递过去：“我们刚刚截获了松浦老鬼子的命令，他让所有部队原地待命，集结重炮，看来是被我们打怕了。”
朱豪接过电报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怕了？不，他这是要跟我们玩命了。”
他指着地图：“他这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一拳把我们打死。不过……他越是谨慎，对我们就越有利。”
朱豪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卫国，既然能听懂，那也能说了吧？”
“理论上可以，”周卫国点头：“用他们的密码和呼号，可以伪装成他们的部队发送电报。”
“好。”朱豪站起身，走到周卫国身边，压低了声音：“现在，你用缴获的电台，伪装成一个从吴县周边侥幸逃出去的日军侦察兵，给松浦老鬼子发一封‘求救电报’。”
“求救电报？”
“对。”朱豪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你就说，吴县的支那军远不止一个师，至少有两个军！把情况说得越严重越好，越离谱越好，让他摸不着头脑。”
周卫国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军长，您这招也太损了。松浦老鬼子要是收到这封电报，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我要的就是他睡不着觉。”朱豪冷哼一声，“他想集结兵力，我就让他再多集结几天。他想搞清楚我们的实力，我就让他变成睁眼瞎。战争嘛，有时候不光是靠枪炮，还得靠脑子。”
他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去办吧，用词要地道，情绪要到位，要演出一个惊慌失措、九死一生的帝国士兵的绝望感。”
“明白！”周卫国笑着领命而去。
朱豪重新坐回地图前，手指在吴县的位置上轻轻敲击着。用假情报拖延时间，这只是权宜之计。
松浦淳六郎不是傻子，他迟早会发现不对劲。真正的考验，终将到来。
现在，他最缺的不是武器，不是战术，而是人。
六千八百人，加上刚刚收编的三百多溃兵，满打满算七千出头。
用这点兵力去对抗日军一个装备精良、怒火中烧的甲种师团，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想起了在战区司令部，李宗仁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兵源么，有时候就看个人本事了。”
“个人本事……”朱豪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又兴奋的光芒。
既然李长官都开口了，那他要是不好好“发挥”一下个人本事，岂不是太对不起这份信任了？
夜色渐深，吴县城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回响。而在城外，一场看不见的电波战，已经悄然打响。
一封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的“求救电报”，正跨越黑暗，飞向日军第106师团的指挥部，准备给那位松浦中将阁下，送去一个大大的“惊喜”。
……
事实证明，朱豪的“惊喜”效果拔群。
当那封由周卫国精心炮制的、充满绝望与夸张辞藻的电报抵达松浦淳六郎的案头时，这位师团长阁下刚刚建立起来的冷静和自信，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个军？苏式重型坦克？还有苏方顾问？”松浦淳六郎捏着电报，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情报太离奇了。如果说是真的，那吴县就不是刺猬，而是他娘的一座火山，谁碰谁死。如果说是假的，那又是谁在搞鬼？
“师团长阁下，这份情报的来源……只有一个逃兵的口述，会不会是……”参谋长小心翼翼地试探。
“但电台的呼号和密码都对得上！”松浦淳六郎烦躁地打断他：“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田中大队会无声无息地覆灭！只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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