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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香囊劫:道院鬼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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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劫:道院鬼缠

光绪二十三年秋,青雾山连下了半月暴雨,山洪冲垮了山腰的玄清观。游方道士李承道背着半箱古籍,领着两个徒弟往山下走。大徒弟赵阳肩扛桃木剑,粗布道袍下摆沾满泥点,却仍把脊背挺得笔直;小徒弟林婉儿提着个装法器的蓝布包,素色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别着的木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露出一截细白脖颈。

“师父,前面就是苏家古宅了。”赵阳指着前方隐在雾气里的黑瓦飞檐,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那宅子盘踞在山脚下,院墙塌了大半,荒草从裂缝里钻出来,长得比人还高,远远望去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李承道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罗盘,指针在盘心疯狂打转,发出“嗡嗡”的轻响。“此地阴气重,怕是不安生。”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古宅大门上挂着的残破匾额,“但眼下天快黑了,暴雨又要来了,只能先在此处落脚。”

三人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石板路长满青苔,正中央的石桌裂着一道大缝,桌腿旁堆着几片腐烂的木柴。林婉儿刚走两步,脚下就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半只摔碎的青花瓷碗,碗底还沾着暗红的印记,像干涸的血迹。

“别乱碰这里的东西。”李承道沉声提醒,领着两人往正屋走。正屋的门虚掩着,推开时扬起的灰尘让赵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屋内蛛网密布,几张破椅子歪在墙角,唯有靠墙的三清像还勉强立着,只是神像脸上的金漆已经剥落,左眼处裂了道缝,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你们先去西厢房收拾,我在这儿布置个简单的聚阳阵。”李承道从背包里拿出黄符和朱砂,赵阳应了声,转身往西厢房走,林婉儿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被三清像旁的一扇小门吸引——那门帘上绣着的缠枝莲图案,竟和她小时候见过的一个香囊一模一样。

“婉儿,走了。”赵阳回头喊她,林婉儿这才回过神,跟着他往西厢房去。西厢房比正屋更显破败,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风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林婉儿拿起墙角的扫帚,刚要打扫,就瞥见梳妆台的抽屉微微开着,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轻轻拉开抽屉,一股冷香突然飘了出来,不是草木的清香,也不是香料的甜香,倒像是寒冬里的雪水味,凉得刺骨。抽屉里放着个红绸香囊,上面绣满了缠枝莲,针脚细密,只是边角处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林婉儿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香囊,就打了个寒颤——那香囊竟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凉。她把香囊攥在手里,刚要放进布包,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影,快得像一阵风。紧接着,“呜呜”的哭声传了进来,断断续续的,像是女子的声音,贴在窗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推门进来。

“谁?”林婉儿吓得后退一步,撞在梳妆台上,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裂成了两半。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阳提着桃木剑冲进来,剑刃上还挂着符纸:“怎么了?刚才是谁在哭?”

林婉儿指着窗户,声音发颤:“外面……外面有白影,还有哭声。”赵阳立刻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冷风裹着雨点灌进来,却什么都没有——院子里只有摇晃的荒草,远处的雾气越来越浓,连月亮都被遮住了。

“是不是你听错了?”赵阳皱着眉,刚要关上窗户,目光突然落在窗台上。那里有几滴暗红色的水渍,像是血,还混着一丝红丝线,和林婉儿手里的香囊颜色一模一样。

林婉儿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那香囊不知何时从她手里滑落在地,缠枝莲的图案旁,多了一道黑色的指印,像是有人用沾了墨的手指按上去的,边缘还带着点湿润,像是刚印上去不久。

“这香囊是哪儿来的?”赵阳捡起香囊,刚碰到就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凉?”林婉儿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传来李承道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你们过来一下,这聚阳阵……好像出问题了。”

两人连忙往外走,林婉儿回头看了一眼梳妆台,却发现那面裂成两半的铜镜里,竟映出个穿红衣的影子,站在她刚才站的地方,手里也拿着个红绸香囊,正对着她笑。她吓得惊呼一声,再定睛一看,铜镜里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哪还有什么红衣人。

三人走到正屋,李承道指着地上的聚阳阵,脸色难看:“我刚画好符,阵眼就黑了,这宅子里的阴气,比我想象的还要重。”他目光扫过林婉儿,突然停住:“婉儿,你身上怎么有股阴寒之气?”

林婉儿心里一惊,刚要说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赵阳立刻提着桃木剑冲出去,只见院子中央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朵枯萎的白梅,花瓣上沾着暗红色的水渍,和窗台上的一模一样。

“师父,你看!”赵阳捡起白梅,李承道走过去,指尖刚碰到花瓣,脸色就变了:“这梅花……是用阴气养的,十年前苏家灭门后,宅子里的梅树就被砍了,哪来的白梅?”

雨越下越大,打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上面走路。林婉儿站在门口,看着那朵枯萎的白梅,突然想起刚才在铜镜里看到的红衣人,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背爬到后脑勺——这苏家古宅,果然不对劲。

那夜之后,古宅的诡异便像藤蔓般缠上了三人。第二日天刚亮,林婉儿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她睡前明明把门窗都关紧了,此刻西厢房的窗户却大开着,冷风卷着几片枯叶落在床脚,而她枕边,竟放着一缕红丝线,线尾还沾着点暗红,和香囊上的丝线一模一样。

她猛地坐起身,摸向枕边的香囊,还好,香囊还在,只是缠枝莲图案旁的黑指印,似乎又深了些,像有墨汁在里面慢慢晕开。“谁……谁进来过?”林婉儿声音发颤,目光扫过房间,梳妆台的铜镜蒙着层灰,却在镜角处,映出个模糊的红点,像是有人在外面窥伺时留下的痕迹。

这时,正屋传来赵阳的喊声,带着几分急促:“婉儿,快过来!师父这边出事了!”林婉儿抓起香囊塞进袖中,快步跑向正屋,刚进门就看见李承道站在三清像前,脸色铁青,而供桌上,放着一朵和昨夜一模一样的枯萎白梅,花瓣上的暗红水渍还没干透,顺着供桌边缘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

“又是这东西。”赵阳攥着桃木剑,指节发白,“我今早起来巡逻,刚到正屋就看见它摆在这儿,门窗都好好的,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李承道伸手捻起白梅,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这梅花里裹着的阴气,比昨晚的更重,像是……在认主。”

“认主?”林婉儿心头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香囊,“是认……认谁?”李承道没回答,只是把白梅放在黄符上,黄符瞬间“滋啦”一声烧起来,冒出的黑烟不是灰色,而是诡异的暗红色,还带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宅子里的东西,盯上我们了。”李承道把烧剩的符灰扫在一起,“从今天起,晚上轮流守夜,谁都别单独行动。”

接下来的两天,诡异事件愈演愈烈。第一天夜里,轮到赵阳守夜,他坐在正屋门口,桃木剑放在腿上,眼皮刚要打架,就听见东厢房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纺车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在那儿?”赵阳握紧桃木剑,悄悄往东厢房走。东厢房的门虚掩着,纺车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他猛地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台老旧的纺车摆在墙角,上面缠着几缕红丝线,和香囊、林婉儿枕边的丝线一模一样。

赵阳走过去,刚要碰纺车,就看见地上散落着个线团,线团里裹着个亮晶晶的东西。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丝线,竟是半枚银簪,簪子上刻着个“苏”字,边缘还沾着点发黑的血迹,像是被人用力掰断的。

“师父!婉儿!快来看!”赵阳喊了一声,李承道和林婉儿很快跑过来。林婉儿看见那半枚银簪,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往后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这簪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李承道追问,林婉儿却摇了摇头,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模糊的画面:穿红衣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绣香囊,手里拿着的,似乎就是这枚银簪。

第二天清晨,林婉儿换衣服时,又发现了怪事——她的贴身里衣上,竟多了几片缠枝莲刺绣,针脚细密,和香囊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像是刚绣上去不久,针尾还露在外面,轻轻一碰就扎得皮肤生疼。

“这是谁绣的?”林婉儿拿着衣服跑去找李承道,声音里满是恐慌,“我昨晚脱衣服时还没有,怎么会突然多了刺绣?”李承道接过衣服,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林婉儿袖中露出的香囊,脸色凝重:“这针脚,和香囊上的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绣的。”

“是……是苏玉瑶?”赵阳忍不住开口,他前几天听山下的村民说过,苏家小姐苏玉瑶最擅长绣缠枝莲,当年苏家出事时,她还没出嫁。林婉儿听到“苏玉瑶”三个字,头痛得更厉害了,她扶着墙,眼前的画面突然清晰了些:红衣女子绣完香囊,把银簪插进头发里,转身时,看到了门口的黑影,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师父,我想起来了!”林婉儿突然喊道,“那个红衣女子,她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枚银簪,她绣的香囊,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李承道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往正屋走:“快,跟我来,我好像在古籍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三人回到正屋,李承道从箱子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快速翻找起来。“找到了!”他指着其中一页,“上面说,有一种邪术,能用活人魂魄炼制‘替身香囊’,香囊上的刺绣,会随着魂魄的怨念加深而扩散,还会在接触到的人身上留下印记。”

他顿了顿,又翻到另一页,上面贴着一张画像:“这是我当年的故友,玄机子,他早年就修炼过这种邪术。十年前苏家请人做法,我怀疑就是他。”林婉儿凑过去一看,画像上的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可身形却和她脑海中那个黑影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赵阳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外跑:“师父,婉儿,我之前在院子里挖排水沟时,发现地窖的门没锁,我去看看里面有没有线索!”他跑得很快,没注意到身后的林婉儿,袖中的香囊又悄悄滑落,落在地上,缠枝莲图案旁的黑指印,竟慢慢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手掌印,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正握着香囊。

赵阳很快从地窖里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本账本,账本封面已经腐烂,里面的纸页也沾着泥土,最后几页被血浸染,隐约能看清“香囊”“体身”“七月初七”等字样,旁边还画着一个香囊图案,和林婉儿手里的一模一样。

“师父,你看!”赵阳把账本递给李承道,“这上面写的,和古籍里的记载对上了!七月初七,就是苏家灭门的日子!”李承道接过账本,刚翻了两页,就听见林婉儿发出一声惊呼。三人回头一看,只见林婉儿掉在地上的香囊,竟自己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红丝线从香囊里飘出来,慢慢缠向林婉儿的手腕。

红丝线像活物般缠上林婉儿的手腕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那丝线凉得刺骨,缠得越来越紧,勒出淡淡的红痕,仿佛要钻进她的皮肤里。她想抬手挣脱,却发现手臂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香囊悬在眼前,缠枝莲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婉儿!”赵阳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桃木剑就朝丝线砍去。剑刃刚碰到丝线,就发出“滋啦”的脆响,像是砍在烧红的铁上,丝线没断,反而溅起几点暗红的火星,落在地上烧出小小的黑印。

李承道立刻从袖中摸出三张黄符,指尖蘸着朱砂快速画符,口中念着咒语:“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符纸燃起的瞬间,他将符火甩向香囊,火光裹住香囊的刹那,空气中突然传来女子的惨叫声,香囊猛地坠落在地,红丝线也随之消失,只留下林婉儿手腕上那圈淡淡的红痕,还在隐隐发烫。

林婉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料。她看着地上的香囊,突然发现缠枝莲图案旁的黑掌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行细小的血字,像是用指尖蘸着血写的:“铜镜见真,七月初七。”

“铜镜?”李承道捡起香囊,目光扫过西厢房的方向,“是西厢房那面裂了的铜镜?”赵阳立刻点头:“我去把铜镜搬过来!”他跑得飞快,没多久就抱着那面裂成两半的铜镜回来,镜面蒙着灰,却在靠近香囊时,隐隐泛起白光。

林婉儿站起身,按捺住心头的恐惧,伸手拿起香囊,慢慢凑近铜镜。就在香囊碰到镜面的瞬间,铜镜突然“嗡”的一声,白光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等三人适应了光线,再看镜面时,都惊得说不出话——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十年前的西厢房。

镜里的西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梳妆台上摆着胭脂水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正坐在台前绣香囊,正是苏家小姐苏玉瑶。她的手指纤细,绣针在红绸上穿梭,缠枝莲的图案渐渐成形。窗外的天色暗下来,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是账房先生!”赵阳低声说,他听山下的老人说过,苏玉瑶当年和账房先生情投意合。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穿青布长衫的男子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玉瑶,东西我准备好了,咱们今晚就走。”

苏玉瑶笑着点头,把绣好的香囊递给他一个:“这是我绣的同心香囊,你一个,我一个,到了外面,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了。”男子接过香囊,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戴斗笠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身形,和李承道故友玄机子的画像一模一样!

“你们走不了了。”斗笠人声音沙哑,匕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苏玉瑶和男子脸色骤变,男子刚要护在苏玉瑶身前,就被斗笠人一刀刺中胸口,鲜血溅在苏玉瑶的红衣上,像绽开的红梅。

苏玉瑶吓得瘫坐在地,斗笠人一步步逼近,她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银簪,狠狠刺向斗笠人,却被斗笠人一把抓住手腕,匕首刺入她的小腹。临死前,苏玉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半枚银簪(刚才刺斗笠人时被掰断的)藏进了手中的香囊,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镜中的画面到这里突然扭曲,斗笠人的身影变成一团黑影,黑影猛地伸出手,从镜面里抓了出来,直扑林婉儿的面门!林婉儿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把香囊挡在身前。就在黑影碰到香囊的瞬间,香囊突然发烫,像是烧红的烙铁,黑影惨叫着缩回镜中。

镜面“咔嚓”一声,裂得更碎了,无数红丝线从碎片中涌出,像毒蛇般缠向林婉儿的脖颈。赵阳再次举起桃木剑,却被李承道拦住:“别硬砍!这丝线是苏玉瑶的怨念所化,硬砍会激怒她!”

李承道快速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朱砂,倒在林婉儿身前的地上,朱砂形成一个小小的圈,红丝线碰到朱砂,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他又拿起香囊,放在朱砂圈中央:“玉瑶姑娘,我们知道你死得冤,可害你的人是玄机子,不是我们!你若肯相助,我们定帮你报仇!”

香囊微微颤动,红丝线渐渐消失,镜面碎片也停止了发光,恢复成普通的铜镜模样。林婉儿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又坐下去。李承道扶着她,轻声说:“现在可以确定,苏玉瑶的魂魄被封在香囊里,玄机子当年带走了另一枚香囊,他现在频繁作祟,就是想找到这枚香囊,凑齐一对炼制更强的邪物。”

赵阳皱着眉:“那我们该怎么办?玄机子什么时候会来?”李承道看向香囊上那行“七月初七”的血字,脸色凝重:“七月初七是苏家灭门的日子,也是玄机子炼制邪术的关键日子,他一定会在那天来取香囊。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得尽快布下法阵,等着他来。”

林婉儿低头看着手中的香囊,突然觉得掌心传来一阵凉意,像是有人在轻轻触碰她的手。她抬头看向铜镜,碎片中似乎映出苏玉瑶的影子,正对着她轻轻点头,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怨恨,反而多了几分恳求。林婉儿心中一软,握紧了香囊:“玉瑶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报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风吹过的声音,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树下走动。三人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手中的法器——他们知道,玄机子虽然还没来,但他的眼线,可能已经在古宅周围徘徊了。

离七月初七只剩最后一天,古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承道在正屋中央画灭邪阵,黄符按八卦方位摆放,朱砂线在地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每一笔都透着凝重。赵阳在院子里布置桃木钉,将钉子深深钉进院墙角落,钉尖朝上,泛着冷光。林婉儿则坐在一旁,手里攥着苏玉瑶的香囊,指尖反复摩挲着囊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婉儿,把香囊给我,我要将它放在阵眼。”李承道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林婉儿抬头,目光有些闪烁,缓缓起身,却没立刻递出香囊。赵阳恰好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猛地皱起,突然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林婉儿:“你根本不是要把香囊放阵眼,你是想等玄机子来,把香囊给他!”

林婉儿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你……你胡说什么?”“我胡说?”赵阳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三年前,师父带着真正的林婉儿下山化缘,回来时只有你一个人,师父说婉儿染了急病去世,可我在你房间里,看到过婉儿的贴身玉佩!还有,你怕水——真正的婉儿从小在河边长大,水性好得很!你说,你把真正的婉儿怎么了?”

这番话像惊雷般炸在李承道耳边,他猛地回头看向林婉儿,眼中满是震惊:“赵阳说的是真的?你不是婉儿?”林婉儿嘴唇颤抖,却没否认,只是攥紧了香囊,后退一步:“我没杀她!真正的林婉儿是病死的,我只是……只是借了她的身份!”

“借身份?”赵阳剑尖又往前递了递,“你分明是玄机子当年抓的活引!我前几天在古籍里看到记载,玄机子炼制替身香囊时,会抓一个生辰八字和受害者相同的孩子做活引,用来稳固魂魄——你眉间的朱砂痣,就是活引的印记,你以为用邪术掩盖,我就看不到了吗?”

林婉儿下意识地摸向眉心,那里确实有一颗极淡的朱砂痣,是她从小就有的。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只是想报仇!玄机子杀了我全家,把我抓去做活引,我逃出来后,只能借林婉儿的身份跟着师父,我找另一枚香囊,不是为了帮玄机子,是为了毁了他的邪术!”

“你以为我会信你?”赵阳刚要再开口,李承道突然伸手拦住他,掌心已经捏好了一张黄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婉儿。当年玄机子抓活引时,我曾远远见过你,你眉间的朱砂痣,我一直记得。这三年我没揭穿你,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婉儿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师父……”“但你说谎了。”李承道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找香囊不是为了毁邪术,是为了掌控它。我在你房间的暗格里,看到了玄机子的邪术秘籍,你一直在偷偷修炼!”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林婉儿的防线,她踉跄着后退,靠在墙上:“是又怎么样?玄机子毁了我的一切,我为什么不能用他的办法报仇?苏家三十余口的命,我家人的命,难道就白死了吗?”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一个沙哑的声音透过门缝飘进来:“说得好,不愧是我选中的活引。”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戴斗笠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另一枚红绸香囊,正是玄机子!

玄机子缓缓走进来,斗笠下的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嘴角的冷笑:“李承道,你以为设个灭邪阵就能困住我?你太天真了。”他抬手抛出手中的香囊,那香囊在空中盘旋一圈,突然朝着林婉儿手中的香囊飞去,两枚香囊在空中相吸,发出刺眼的红光。

红光笼罩古宅的瞬间,墙壁开始渗出血水,暗红色的血珠顺着墙缝往下滴,落在地上汇成细流。苏家众人的鬼影从血水中浮现,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胸口插着匕首,脸上满是狰狞,朝着三人扑来。

“不好!他要借苏家人的魂魄增强邪术!”李承道大喊一声,立刻点燃阵眼的符纸。黄符燃烧的火焰却在碰到红光时瞬间熄灭,灭邪阵竟被玄机子破了!赵阳举起桃木剑,挡在李承道身前,却被一个鬼影抓住手腕,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林婉儿看着扑来的鬼影,又看了看空中的两枚香囊,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她猛地将手中的香囊扔向玄机子,大喊道:“你想要的是它,冲我来!别伤害他们!”

香囊飞向玄机子的瞬间,空中的红光突然乱颤,苏玉瑶的魂魄从囊身裂缝中飘出,红衣在血雾里猎猎作响。玄机子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囊布,就被一股寒气弹开——苏玉瑶的鬼影挡在香囊前,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他,脖颈处的血痕还在渗着黑血。

“孽障!”玄机子厉声喝骂,从袖中甩出一道黑符,符纸在空中化作毒蛇,直扑苏玉瑶的魂魄。林婉儿见状,猛地扑过去,将玄机子撞得一个趔趄,黑符擦着她的肩膀飞过,落在地上烧出个黑窟窿。“师父!赵阳!快动手!”她大喊着,伸手去夺玄机子另一只手里的香囊。

李承道趁机从背包里掏出桃木剑,剑身上早已浸过朱砂和糯米水,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剑刃上,剑刃瞬间泛起红光:“玄机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挥剑朝玄机子砍去,剑锋带着破风的声响,直逼玄机子的咽喉。赵阳也捡起地上的桃木钉,趁玄机子躲闪之际,将钉子狠狠钉在他的衣角,钉尖穿透衣料,扎进地砖缝里,暂时困住了他的动作。

玄机子又惊又怒,左手掐诀,掌心冒出黑烟,黑烟里传来无数凄厉的惨叫声:“你们以为能赢?苏家三十余口的魂魄都在我手里,今日就让你们陪葬!”他猛地挥手,血雾中的鬼影瞬间变得狂暴,有的张开血盆大口,有的伸出利爪,朝着三人扑来。

赵阳最先被鬼影缠住,一个缺了半边脸的鬼影抓住他的胳膊,寒气顺着衣袖往骨头里钻,他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攥着桃木钉,往鬼影的眉心扎去:“滚开!”桃木钉碰到鬼影的瞬间,鬼影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可更多的鬼影涌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他的动作渐渐迟缓,脸色也变得苍白。

李承道想过去帮忙,却被玄机子的黑符缠住,符纸化作的毒蛇绕着他的桃木剑打转,时不时吐出信子,毒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你顾不上他了!”玄机子冷笑,右手一扬,两枚香囊突然同时发光,红丝线从囊口涌出,缠向林婉儿的手腕——他要先抓住活引,完成最后的邪术。

林婉儿看着缠来的红丝线,突然想起铜镜里的画面:苏玉瑶绣完香囊时,最后一针是斜着刺入囊布的,针脚穿过缠枝莲的花蕊,像是在标记什么。她目光一扫,看到地上那半枚刻着“苏”字的银簪,是之前从纺车旁找到的,此刻正躺在血水里,簪尖还闪着寒光。

“就是现在!”林婉儿猛地弯腰,捡起银簪,趁着玄机子专注操控红丝线的间隙,绕到他身后,将银簪紧紧握在手里。玄机子察觉不对,刚要转身,林婉儿已经将苏玉瑶的香囊按在他的眉心,囊身的缠枝莲图案正好对着他的印堂,她咬牙将银簪斜着刺入香囊的花蕊处——和苏玉瑶最后一针的方向一模一样!

“嗤啦——”银簪刺入的瞬间,香囊突然燃烧起来,火焰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幽蓝色,顺着玄机子的眉心往下蔓延,烧得他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身上的黑符瞬间化为灰烬,血雾中的鬼影也开始消散,苏玉瑶的魂魄飘在半空中,看着燃烧的玄机子,空洞的双眼慢慢变得清明。

玄机子挣扎着想要扑向林婉儿,却被火焰缠得越来越紧,身体渐渐化作黑灰,被风吹散在空气里。最后一刻,他只留下一句怨毒的诅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话音未落,便彻底消失了。

火焰渐渐熄灭,两枚香囊的灰烬落在地上,化作细小的粉末。苏玉瑶的魂魄飘到林婉儿面前,对着她深深一拜,又转向李承道和赵阳,微微颔首,随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晨光里——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古宅里,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寒。

林婉儿摸了摸眉心,那枚困扰她多年的朱砂痣,不知何时已经褪去,皮肤变得光滑如初。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有解脱,也有对过往的释然。

李承道将香囊的灰烬收集起来,走到院子里,在那棵老槐树下挖了个坑,将灰烬埋了进去,又从背包里拿出一颗梅树种子,种在上面:“让这一切,都随香囊一起埋了吧。”赵阳走到林婉儿身边,看着她,语气缓和了许多:“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林婉儿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也有错,不该瞒着你们。”

半个月后,玄清观重建完工。李承道带着赵阳和林婉儿回到观里,林婉儿改了名字,叫苏念瑶——“念”是思念家人,“瑶”是纪念苏玉瑶。她不再执着于报仇,而是跟着李承道学习正统的道法,偶尔会下山帮村民看看风水,驱驱小邪。

只是没人知道,在苏家古宅的花园里,那棵新种的梅树下,还埋着半枚银簪。那是苏玉瑶和账房先生的定情之物,是这场跨越十年的诡案里,最后一点未说出口的遗憾。每到梅花盛开的季节,花瓣会落在银簪上,像是在诉说着当年那段未了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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