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绅士地扶露伊莎下了马车，并尽职地送到亨利.菲兹威廉勋爵身边，甚至还简单寒暄了两句，才转身离去。
然而，露伊莎总觉得爱德华礼仪有余，亲近疏离了几分。
亨利见妹妹心不在焉，以为她在外应酬一天，必然是身心疲惫，因此建议她早点上楼休息。
“亨利，休息的事情不急，我想同你，和嫂嫂聊一聊男爵府...嗯...还有爱德华的事情...”露伊莎没有犹豫，让女仆为她除下斗篷，领先一步朝哥哥的书房走去。
经过一个小时的详细叙述，亨利.菲兹威廉勋爵和妻子露西.菲兹威廉，对于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认识。
亨利作为菲兹威廉伯爵府，再次进入伦敦核心贵族圈的领头人，对男爵府这个本不算重点关注的‘新贵’也有了重新认识。
“男爵府虽是新贵，但礼仪周全，没有失礼之初...”亨利.菲兹威廉一边把玩黄金埃及摆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分析，“且人脉方面，西里斯男爵与爱德华是多年挚友，海西小姐深受威廉公爵宠爱，婚约稳固......现在连乔治.斯宾塞勋爵，这个桀骜不驯的表弟...”
他点到即止，看向妻子和妹妹：伦敦的名利场，尔虞我诈，竞争惨烈，没有清醒的认识，只会惨败而归。
露伊莎略显疲惫地倚靠在兄长斜对面的丝绒沙发里。裙摆的蕾丝边缘已经被她一路蹂躏，如今更是攥得起丝。
露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掌：“既然今天你和男爵府没有不愉快之处，那又是因为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埃德温娜之前在包厢挑拨...”露伊莎面色一滞，抬眼看了看哥哥，低声继续说道，“说...说海西可能对爱德华耍过手段，爱德华怕是对她......”
亨利眉头紧蹙，对埃德温娜这个‘没脑子’表妹厌恶到了极点！他正要开口斥责妹妹，竟然被这么个玩意挑拨，就收到妻子‘不赞同’的眼神示意。
露伊莎没有看到兄嫂的眉眼官司，低头小声解释：“我刚刚在马车上试探了爱德华...”
亨利听到露伊莎的话语，握住摆件的手指立刻缩紧，手背上青筋直冒，想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怎么会犯这种傻！难道愚蠢也会传染？
“我问了爱德华他书桌上的双面绣...爱德华没有隐瞒，说那是海西对霍华德公爵府的谢礼...我就是心里别扭...”
亨利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只问了这个，倒也不算失礼。他并不是只关心与霍华德公爵府的联姻，更怕还没成婚，妹妹就失去公爵的信任和宠爱！
露西拉着露伊莎的手说：“下次咱们约海西喝茶，聊聊刺绣......若是她真对爱德华没意思，自然不会避嫌；若是有，咱们也能早做打算”，
露伊莎猛地摇摇头，懊恼地握住嫂子手掌，低声说：“我不是没试过……雅士谷马会前的那次赛马会，我故意提托马斯勋爵跟海西走得近，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垂着眼，手指收紧，后怕不已，“她只说和‘小卡尔’亲近，没露半分破绽。我还想追问，被她一个软钉子顶了回来，反而显得我小家子气。”
露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瞬间懂了她的顾虑——贵族社交最忌“反复试探”，一次是“好奇”，两次就成了“挑衅”。
若是真惹得海西不快，不仅会伤了菲兹威廉府与男爵府的情分，还可能让威廉公爵记恨，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威廉把海西护得紧。
“海西小姐，既然划下了底线，我们就不好再反复试探...”露西拍了拍露伊莎的手背宽慰，看向丈夫提醒，“便是布特公爵夫人，在她面前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亨利烦躁地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沉吟片刻道：“你倒是没跟我提过这事。”
他虽看重家族利益，却也不希望妹妹在社交场上落人口实。
“托马斯勋爵曾在歌剧院亲口承认自己是‘追求的失败者’，把海西的摘得干干净净！
你提这话是想插手爱德华兄长婚约，还是打算挑拨德文郡公爵婚约？”
露伊莎脸色瞬间惨白，猛地站起身，“哥哥，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在沙龙听说了托马斯勋爵和海西的一丝传闻，又听埃德温娜提了一句...我毕竟和爱德华订下了婚约...”
“好了，不要慌张。最近与托马斯勋爵，爱德华公爵来往，都不曾有丝毫问询试探，怕是海西小姐压根没和他人提过。这才是社交典范，不沾半分......”亨利挥手打断露伊莎的惊惶解释，提醒她和聪明人学学。
“就是因为她太会做人了，我才更犹豫。” 露伊莎敏感焦虑地踱了两步，眼底满是纠结。
“她看似温和，可每次应对都滴水不漏，连乔治那样的刺头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你没看到乔治勋爵晚餐时笑得像朵花，若是，若是爱德华......”
露西温声劝道：“你也别太钻牛角尖。其实不用特意试探。下次见面，你多跟她聊些家常，比如刺绣、园林，看看她会不会主动提爱德华。”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聪慧，“若是她心里真有爱德华，聊到这些她送过爱德华的东西，难免会多几分不一样的神色；若是没有，她只会像聊寻常事一样，不偏不倚。”
亨利点点头，认同露西的说法，又走过去拍了拍露伊莎肩膀，做出保证：“再说，爱德华那边我会提点他，让他往后跟海西保持些距离，免得你多心。”
露伊莎听着兄嫂的话，心里的纠结渐渐散了些。她望着窗外府邸庭院里的路灯，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下次见面，我先按你们说的做，看看她的反应再说。”
至少这样，既不会显得自己失礼，也能悄悄摸清海西的心思，算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了。
露伊莎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后，亨利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露西沉声道：“让肖恩家族明早就把埃德温娜送走，别再让她在伦敦贵族圈晃荡，免得再挑拨是非。”
这是最后通牒，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露西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那爱德华那边……你真的不提醒一句？万一他心里真对海西有几分在意，露伊莎往后日子不好过。”
亨利皱紧眉头，无意识摩挲胸口的纹章：
“提醒什么？爱德华这段时间没半分失礼，既没私下见海西，也没在露伊莎面前多提，他本就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再说他是诺福克公爵，就算年轻，也有自己的傲气！咱们冒然去说‘你离海西远点’，只会让他反感，觉得咱们菲兹威廉府管得太宽，反而适得其反。”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他20岁那会儿豢养过不少情妇是事实，但定下婚约后已经收心，这就够了。贵族婚姻里，体面比什么都重要。”
露西轻轻叹息，指尖划过桌面的珐琅花纹，语气里带着对现实的无奈：
“我懂……只是怕露伊莎钻牛角尖。再说，贵族圈私下豢养情妇本就是惯例，若是传出去‘菲兹威廉小姐善妒，容不下未婚夫身边出现女性’，反而会坏了她的名声，对咱们府也没好处。”
沉默片刻，她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担忧，声音放轻：“可万一……爱德华真的恋慕海西呢？”
亨利的眉头拧得更紧，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
“没有万一。海西小姐是深受公爵宠爱的未来的德文郡公爵夫人。
爱德华公爵已经拿出了诚意，遣散了情妇，态度谦和，愿意与露伊莎培养感情。
菲兹威廉伯爵府在婚约里，要是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那才是真的不想在英伦生存下去了。”
这话像颗定音丸，让露西瞬间清醒。她明白贵族的婚姻不是浪漫主义小说，自己不能放任露伊莎钻牛角尖。
“是我想多了。你说得对，咱们守住自己的体面，护好露伊莎，比什么都重要。”
窗外的夜色更浓，菲兹威廉府的书房里没了声响，只有壁钟的滴答声，伴着两人对家族利益与社交规则的清醒权衡，悄悄融进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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