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后，小桃端着饭菜进来，一边摆碗筷，一边说：“大娘子，您刚才可太厉害了！那赖妈妈一开始多嚣张啊，最后还不是给您跪下认错了？还有那个春月，刚才在柴房里哭鼻子呢，说您故意刁难她，我才懒得理她！”
明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笑着说：“刁难倒算不上，只是让她做点粗活，磨磨她的性子。她那点心思，咱们都看在眼里，若是把她放在跟前，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翠微端着汤进来，接过话茬：“大娘子说得是，那春月刚才在厅里，眼神一直往门口瞟，分明是盼着将军回来。小秦氏派她来，就是想让她勾引将军，坏您的名声，咱们可不能让她得逞。”
明兰点了点头，喝了口汤，心里想着：小秦氏这心思，真是半点没藏着，又是派刁奴添乱，又是派美人勾引，双管齐下，倒是真下了功夫。
只是她忘了，顾廷烨不是盛紘，不会被美色迷惑，而她明兰，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
吃过午饭，明兰歇了半个时辰，又去后院转了转，看看各房的差事办得怎么样，直到傍晚，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外头传来顾廷烨的脚步声，还有他爽朗的笑声：“娘子，为夫回来了！”
明兰抬头，就看见顾廷烨穿着一身常服，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点外面的风尘气。
他走到明兰身边坐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今日立威，累不累？我听吴婶说，你把赖妈妈都给训得跪下认错了，厉害啊！”
明兰拍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你倒消息灵通。
累是累了点，不过总算把规矩立住了，往后后院应该能清净些。”
顾廷烨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清净不了多久，我那继母，还有四房、五房的人，肯定还会再找事。依我的意思，不如把这些人全都打回侯府去，省得看着心烦。
到时候有人问起，你就推到我头上，说我讨厌那些老嬷嬷，不愿意见到她们。”
明兰接过茶杯，摇了摇头：“我的爷，你这办法，就是扬汤止沸，根本不能釜底抽薪。你想想，这些人都是小秦氏和五婶她们送来的，若是咱们直接把人送回去，她们肯定会说咱们不敬尊长，到时候传到朝堂上。
那些原本就看你不顺眼的人，又会借着这事说三道四，说你仗着军功，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你从前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顾廷烨听了，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明兰的头发：“我的娘子啊，如今都成了运筹帷幄的军师了，说得比我还明白。行，听你的，不把人送回去，咱们慢慢熬，看谁熬得过谁。”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又叮嘱道：“我明日还要去军营，怕是要晚些回来，你在府里，若是那些刁奴敢找你麻烦，你别跟她们置气，先让人去军营找我，我立马回来帮你。”
明兰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她们置气的。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顾廷烨凑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
“你继母派来的那个春月，就是原先叫明月的那个女使，今日在厅里，眼神一直往门口瞟，像是盼着你回来。我瞧着，她是故意的，想勾引你，让你冷落我。”
明兰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还有赖妈妈，今日也跟我提了，说侯府里的女使，都懂伺候男人的规矩，若是你需要，她们可以随时伺候。”
顾廷烨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我继母这心思，真是越来越歹毒了。那春月，到底长什么样？竟值得她这么费心？”
明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模样倒是有几分颜色，皮肤白，眼睛大，说话也嗲嗲的，若是你想看，明日让她上来伺候用饭，你瞧瞧便是。”
其实顾廷烨问这话，不过是想试探明兰，看她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在乎自己。
可明兰的回答，却让他心里有点失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了力道。
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明兰的手：“你这只小狐狸，就不能装一下吃醋吗？你瞧瞧，就连我继母，那般能装能忍的人，见了父亲的妾室，也会吃醋吵架，你怎么就半点反应都没有？”
明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吃醋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我大姐夫那么优秀，后院里也有不少妾室，大姐姐身为嫡长女，不也忍下来了？
我一个庶女出身，从前在盛府，不受父亲重视，也不受嫡母疼爱，哪里有资格谈吃醋？我只想跟你好好搭伙过日子，把澄园的日子过安稳了，就够了。”
顾廷烨听着，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明兰这是没安全感，从前在盛府受了太多苦，才会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不愿轻易显露真心。
他握紧明兰的手，认真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我顾廷烨的娘子，不管你是嫡女还是庶女，你都有资格吃醋，有资格跟我闹脾气。我不是那些三心二意的男人，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你信我。”
明兰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她沉默了片刻，才认真道：“我信你。不过，你若是敢纳妾，或是敢跟别的女使走得近，我就拿大棍子把你打出去，叫你永远都不能进我这屋！”
顾廷烨一听，瞬间笑了，把明兰搂进怀里：“哎，这才是我的好娘子！吃醋好，吃醋好，你要是早这么说，我就不用瞎琢磨了！”
明兰靠在他怀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搞不懂你，非要逼我吃醋才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小厮的禀报：“将军，大娘子，侯府的秦大娘子来了，说是来看望大娘子，已经到门口了。”
顾廷烨和明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小秦氏怎么会突然来？怕是来者不善。
顾廷烨刚想起身，明兰就拉住他：“你别出去，我先去应付她，若是应付不来，再找你。你刚回来，若是此刻出去，反倒显得咱们怕了她。”
顾廷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若是她敢欺负你，你就喊我。”
明兰应着，整理了一下衣裳，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正厅，就看见小秦氏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裙，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见明兰进来，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明兰来了，本该是我这做婆母的，去侯府给你请安，只是这几日忙着搬家收拾，倒让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明兰走上前，对着小秦氏福了个礼，语气恭敬却不卑微：“婆母万安！本该是我去侯府给您请安，只是这几日澄园刚搬进来，杂事太多，实在抽不开身，还请婆母别见怪。”
她说着，也没像从前那样，站在一旁伺候，而是在小秦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姿态从容，半点没有晚辈的拘谨。
小秦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捻着帕子，笑着说：“杂事多也正常，只是我听说，我派来的赖妈妈和刁妈妈，到现在还没分派到正经差事，倒是那个叫春月的女使，被你派去柴房劈柴挑水了？
你这孩子，怎么把人派去做那种粗活，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婆母的，给你送的都是没用的人。”
明兰早就料到小秦氏会问这事，从容解释道：“婆母误会了。刁妈妈身子不好，我怕她累着，不敢给她派重活，想着等她歇养几日，再给她派个体面的差事。
赖妈妈老练能干，澄园的库房刚整理好，里头的东西多，还需要一个细心的人看着，我正琢磨着，让赖妈妈管库房，这可是个紧要的差事，旁人求都求不来。
至于春月，她年纪小，性子浮躁，派去柴房做些粗活，也是想磨磨她的性子，免得往后在府里惹事，倒不是故意刁难她。”
小秦氏听了，也挑不出什么错，只好顺坡下驴：“原来你心里都有数，那我就放心了，免得旁人知道了，说我这个做婆母的抠搜，给你的全是老弱残兵。”
“婆母素有贤名，汴京城里谁不知道您有菩萨心肠？这话即便有人说，也没人信呐！”明兰笑着恭维了一句，语气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刻意，又让小秦氏听着舒服。
可小秦氏话锋一转，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一个寡妇的名声，有什么打紧？要紧的是我们顾家的名声！
我听说，这几日，有不少朝中官员，给澄园送了厚礼，金银珠宝堆了满满一库房，你怎么还敢私下收礼？
你若是缺什么，只管打发人去我那儿拿，何必要瞒着你的官人，私下收礼？”
这话一出，小秦氏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像是真的怕明兰败坏了顾家的名声，可明兰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小秦氏是怕她私下收礼，落下“收受贿赂”的话柄，到时候不仅能败坏她的名声，还能连累顾廷烨，甚至影响顾家的爵位继承。
明兰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委屈：“婆母，这您可冤枉我了！我哪敢私下收礼？这些礼，都是夫君让我收的。夫君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各方势力都在观望，若是我们一概不收，便是与所有人树敌；若是挑挑拣拣地收，又会落个结党营私的话柄。
倒不如全收了，既不拆封，直接封存入库，等过几日，再一并上报官家，若是官家需要，便如数上缴，若是不需要，再原样退回，这样一来，既不得罪人，也不会落下话柄，婆母您看，这不是个好法子吗？”
小秦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明兰竟会把顾廷烨搬出来，而且这法子，还挑不出半点错。
她心里暗暗嘀咕：这丫头可真是长大了，居然有这般心机和城府，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以前在盛府里，全是装的呢！
明兰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婆母，我也是跟着夫君学的。您也知道，夫君被您捧杀了二十多年，从前在外浪荡，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如今总算长大了，也学会了怎么顾全顾家的名声，还有您唱南曲的‘本事’。
懂得怎么应付那些复杂的人和事，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了。”
这话里，明兰既夸了顾廷烨，又暗暗点了小桃从前捧杀顾廷烨的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却又让小秦氏无从反驳。
小秦氏脸色僵了僵，只好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嘴里小声嘀咕：“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真是越来越会说嘴了！”
明兰没再接话，只是笑着给小秦氏续了杯茶，姿态从容，眼神里满是笃定。
小秦氏坐在一旁，喝着茶，心里却乱了。
她本想来兴师问罪，没成想反倒被明兰堵得说不出话，还被明兰暗暗教育了一顿。
这澄园的后院，看来是再也由不得她拿捏了。
又坐了片刻，小秦氏实在没什么话可说，只好起身告辞：“既然澄园的事你都安排妥当了，那我就先回侯府了，你在府里，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廷烨。”
“婆母慢走，我送您到门口。”
明兰起身，亲自把小秦氏送到门口，看着小秦氏的轿子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刚转身，就看见顾廷烨站在不远处，正笑着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赞赏：“我的娘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我继母都被你说得哑口无言。”
明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胸口：“可吓死我了，刚才我还怕应付不来呢。”
顾廷烨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呢。往后不管她再来多少次，咱们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绝不让她欺负你。”
明兰靠在他怀里，看着天边渐渐沉下来的暮色，澄园里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暖黄的灯光，映着朱红的院墙，显得格外温馨。
她心里想着：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很多麻烦，可只要有顾廷烨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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