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殿出来高观澜和吴围两人默不作声，陈芳值聒噪地和顾璘聊些家长里短，一团和气。
高观澜放缓了脚步，看着渐渐走远的二人，她的脸上一片阴霾。
两人在宫道上沉默缓步，心事重重。
秋高气爽，天空一片湛蓝。抬头时不时能看见南归的大雁，一片肃杀辽阔。
悲寂的鸦声中两人离主殿渐远，吴围环顾四周，有些烦闷地打破静谧，“哎！哎！”
“阁老，您说皇上怎么想的。这么抬举这个姓沈的。”
“难道顾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重？”
吴围今天挨了一顿批心里十分不痛快，
周纪元与沈锦程的口角她早就知道，已经信誓旦旦地和周纪元这个半女保证要姓沈的好看。
结果一通弹劾反而还让人升了官，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高观澜脸色阴沉不定，“你莫要急。”
“依我看皇上现在给顾璘脸面，是为之后否她的奏折做铺垫。”
“这样到时候才不难看。”
高观澜这么一说，吴围的心思才拉回到那道奏折上。她是户部尚书，对大宁的财政状况了如指掌。
之前用宝钞抵税就让人诟病，弹劾她的折子满天飞。现在还没学老实，这次居然想弄把大的，提议废除宝钞，重发纸币！
而且，还要以千比一的比率，用朝廷官银银票将百姓手里的宝钞换回来！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真不知道为什么顾璘为什么这么热衷。
非要这么出挑显得所有人都碌碌无为！都是庸才！
吴围对顾璘的政见十分不赞同，她冷言冷语，
“顾璘想的很美好。但是这种壮士断腕，刮骨疗伤之事谁愿意去做？谁又敢做？”
“改革这等大事，弄不好就背上千古骂名。”
“顾璘嘴皮子一张，好名声她都背了，做事却要我这个户部尚书来做，做不好第一个挨骂被问责的也是我!”
看见吴围上火的样子，高观澜劝慰了她几句。
“这事还是要看皇上怎么想。”
“就算要做，也没顾璘在一旁干看的道理。大不了这户部尚书给她坐。”
不劝还好，此话一出，吴围更是恨的牙痒痒。她这户部尚书才坐上几年，自然不许有人觊觎。
“我看她正打的这算盘呢！”
“什么财政改革，我看她是想动动官位了！”
“毕竟那礼部尚书没甚滋味！”
见吴围越来越沉不住气，高观澜冷声喝止她的话，
“合川，慎言。”
“哎。”
吴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高观澜默默回想今日皇上在殿上的表现，皇上没有发表评论看不出明显的好恶。
本来高观澜是笃定皇上会反感这项政策的，但是现在有些拿不准。
她知道皇上反感的顾璘这个人，但是并不反感顾璘的政见，甚至还欣赏她的才干。
平心而论，顾璘有些才华，而且还有一点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大义。但是，她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上朝她名声太显，新皇登基，天下人只知顾阁老而不问其主。
这就是最大的忌讳！
皇上这几年的冷落，分化，顾璘没干多少实事，而且旧政也被废了不少。威望已经大不如前，而她高观澜如日中天。
天下人都说她高观澜是天子宠臣，但是这种亲信程度与上朝宣治帝和顾璘相比，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至少宣治帝时期，可没有一个能与顾璘平分秋色的大臣!
而她高观澜现在不时被顾璘怼，连那个阉宦傅清霜都敢不给面子。
想到如此，高观澜突然悲从中来。
空旷的宫道上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高观澜思绪过多，喘息时轻时重，
那游离不定的呼吸可以听出她的烦躁。
不过片刻，似乎想通什么，这边人烦躁的喘息变成了低沉的笑声，
“呵呵呵……”
“合川，你放心。皇上是不可能再用顾璘的。”
吴围一激灵，
“阁老，此话怎讲？”
高观澜笑的奇异，
“宣治帝与顾璘是相互成全。但是咱们的皇上，在史书上岂能让一个臣子压在她头上？”
“顾璘没有再辉煌的机会了。”
这是高观澜第一次把话说透，如此吴围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今日皇上为什么还要给她恩典？”
“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让她的人上来了。”
高观澜思索片刻。
是啊，那个沈锦程是什么意思。
这人……皇上看着明显偏爱，高观澜心里突然涌出一个惊悚的想法。
皇上不喜顾璘，但是万一皇上想扶植起自己的“顾璘”呢？
……
沈锦程刚被小宫女带回去，还没抄几个字突然又来了宫女宣旨。
她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侍读学士！
宣旨的女官十分面熟，正是第一次来翰林院接她的那位。
沈锦程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冯可，“冯女史，多谢你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冯可笑眯眯地收下银子，想起走时干娘的吩咐，她亲切道：
“沈大人，恭喜啊。”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现在日头还早，您要不亲自去拜谢皇上？”
沈锦程有些惊讶，
一般都是走流程先上书要去谢恩，皇上一般会嫌烦再回话说免了。这冯女史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啊，为什么让她现在突然去谢恩？
沈锦程有些犹豫，“冯女史，皇上日理万机，我贸然前去岂不是打扰？”
冯可笑道：“沈大人，不管见不见的到皇上，这都是你的心意。”
“要我说，这浩荡的天恩可不常见，您还不该去亲自拜谢一番吗？”
话都这样说了，沈锦程只能跑一趟。
她看向在一旁的大学士，齐宗儒冲她缓缓点头，“沈学士，你去吧。”
“院里现在没什么要紧的事，谢恩最要紧。”
如此，沈锦程收拾好跟着冯可又跑了一趟。
一刻钟后，她站在泰安宫门口。冯可在门口说了几句，守门女史进去通报。
不多时，身着紫色宫服的女官缓缓出来，
“沈大人，请进吧。”
沈锦程真没想到皇上会见她，她看了眼冯可，冯可正对着她笑的灿烂。
站在皇上接见重臣宫殿的门口，沈锦程心里有一股极不真实的感觉，她有预感，
这一天会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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