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诱惑太大了。
钟甄渴望，萧淮只会比钟甄更渴望。
萧淮回到养居殿，宇文焱还在黎元所住的偏殿中没有出来，一定是在商讨一些细节。他知道，既然宇文焱已经打定要去了，就会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和严谨。
不用进去，他也想得到宇文焱紧绷着小脸认真的模样。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沈溪陪同，有庆怀军随时待命，萧淮也不放心就这么把宇文焱放走。无论准备地多么周到，都没有留在他身边来的万全。
可北齐那边火烧眉毛一般等着他的，是他的生父，是全心爱护着他长的父亲，不是那个把他当做棋子的混蛋爹了。
你养我小，我护你老。
萧淮没有养他小的父亲，外公舅舅的疼惜也远隔着千里，是他自己跌撞着长大的，先帝去地也突然，他就更不必护他老。安乐不一样，北齐皇帝，是真真切切地在呕着心血养护着他，以至于心甘情愿被嘉太妃牵制，被部落牵制。
“算了。”萧淮忽然道。
他就这么站在院子里，看着偏殿的门和透出的烛光，站了许久。
如青问：“陛下说什么？”
“从前觉得我和安乐同病相怜，在父子情分上都不得圆满，尽是不堪。如今真相大白，我没理由拦着他，我得帮着他得一个圆满。”萧淮轻声地自言自语。
偏殿的们被推开了，宇文焱一下子就看见了萧淮，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扯着嘴笑了一下，像是不想让萧淮担心而故意夸张地笑。
“怎么在院子里站着？”宇文焱走过来依偎到他身边。
萧淮摸一摸他的手，觉得有些凉，便就这么捂着：“想等你出来。”
“就这么几步路，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宇文焱觉得萧淮着实好笑。
“一步路都不放心。”萧淮故意这么接话，无理取闹似的，又强行把人背到的自己背上：“一步路都不要走了，我背你回去。”
宇文焱先是惊吓了一番，等胸膛和萧淮的后背紧密无缝地相贴时，他又顿时觉得鼻头酸楚，刺地他满心也都是酸涩。
他的阿淮，不舍得他，更不放心他。
等烛火熄灭，内侍退了出去，殿门被紧闭上后，萧淮忽然翻身，下巴搁在宇文焱的肩上，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使了力，让他的后背紧贴着自己。
“我都要喘不过气啦。”宇文焱娇声道。
这时候的撒娇是没什么用的，反而让萧淮又收紧了些胳膊。
萧淮口齿模糊地问了一句：“能不去吗？”
再多的道理，想得再明白再笃定，等这么把人搂紧自己的胸膛里后，理智也尽被冲散，只会毫无意识地、这么脱口而出地问一句能不能不去。
“什么？”宇文焱问。
萧淮松开了他，平躺了回来，长舒一口气。
“没什么，我说，一路平安。”
下午滚了春雷，却没下雨，这会儿，雨滴淅淅沥沥地砸了下来，砸在屋檐上、院子里的石板上、玉阶上，格外好听。
宇文焱喜欢这种声音，他喜欢伴着雨声好眠，只要有雨声，他总能很快就入睡。
听了许久的雨声，萧淮以为宇文焱早就睡着了，知道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握住。
“我会好好回来的，你放心，毫发无伤，全须全尾。”
宇文焱侧过脸，悄悄把泪擦在枕头上。
他爱哭，无论是真的哭还是装腔作势地哭，一分的伤心难过他也要渲染成十分，一定要把萧淮哭得手忙脚乱地来哄他，说尽甜言蜜语才行。他就爱看萧淮这么不厌其烦地疼他，就算是明知道他是装的，也会真心实意地来哄着他。
今晚他落下的泪，却一滴都不敢让萧淮知晓。
如今的一切，对萧淮来说，都是万般无奈的境地。他已经百般愧疚，万分心疼，又怎么忍心让萧淮再反过来去心疼他呢？
萧淮刚才说的，他其实听清了，也知道萧淮是无意识地说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是无意识的，他才更心痛。
“阿淮，回北齐收拾好烂摊子，我立刻就回来。我方才和老师聊了那么久，其实是在争执，但最后老师妥协了。我说，我可以回去，但继位诏书的事情，我当做没有，他们不能强留下我做储君，甚至做北齐的皇帝。说好了的，我要在你们大梁的皇宫里混吃混喝一辈子的，你也说了，要娇养我一辈子的，可别不认。”
这次换作是萧淮沉默了许久，只有呼吸声伴着外面的雨声在回应宇文焱。
萧淮是在平息自己的情绪，等语气能平稳了后，他才反握住宇文焱的手，平静地应了一句：“嗯，好。”
尽管宇文焱这番话什么都改变了不了，缺足够让萧淮一颗砰砰乱跳都心安稳了下来。
两人此时都毫无困意，却也没有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的想法，只是交握着手，一起听着雨声，闲聊家常。
“玥儿还在生东明的气吗？”萧淮问：“我看东明这几日还是那副模样，我都不敢轻易同他讲话了。”
“天呀，你也太不关心东明了，他的榆木脑袋已经开窍了。”宇文焱不可置信地说：“连街上的小孩儿都知道！”
“什么？”萧淮忙地晕头转向，又烦闷苦恼于北齐和嘉太妃，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玥儿赴了贵夫人们的约，去和好多公子小姐一同游园赏花，东明终于开窍玥儿在生什么气了，骑着马直接冲进了园子里，还威风堂堂地向拦他的人亮了宫里的腰牌，直接把玥儿带了出来！”宇文焱说着都快要坐起来了，然后还不忘补充：“不过打的还是我的幌子呢，说是我情况危急。”
萧淮皱一皱眉：“不像样，怎么乱说话？”
“这倒没什么，如青说那时候我的确挺危急的，”宇文焱话锋又一转：“听说，你急得都砸东西啦？”
萧淮不吭声了。
“我们现在挥霍不得了，怎么能朝东西撒气呢？”宇文焱说。
“不然呢？我去把黎元吊起来打一顿吗？”萧淮反问。
宇文焱憨笑一声：“朝我撒气，使劲儿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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