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露白，荒野间阴郁彻骨，两道剑光森寒，尤其刺眼。
王善见状，望向白一男尴尬一笑，说道：“白兄弟，要不咱切磋切磋，点到为止就好！”
白一男点了点头，“王兄，请！”
“什么点到为止，生死自负！”
黄花迫不及待，率先出剑，直向叶楚刺去。
白一男向王善使个眼色，身形随即化作一道白影拦向了黄花。
王善至少还保持着理性，让他和叶楚对战，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但黄花却好似疯了一般，要以命相搏，决不能让她和叶楚有交手的机会。
黄花的剑，快且狠。
可她的剑尖，却被另一把剑尖抵住，再无法向前半寸。
黄花诧异，看到一张笑脸立身对面，正是白一男。
“你让开，去和你的兄弟切磋，若要拦我，休怪我剑下无情！”黄花收撤剑锋，又欲攻向叶楚，白一男身形一动，再次拦住了她。
“黄姑娘，咱俩都用剑，还是由你来指点一下我的剑法吧！”
黄花怒，凝聚法力斩向白一男，意图令白一男知难而退。
白一男却丝毫不退，起剑便挡，两道斩力相交，令得两人皆退后数步。
黄花终于发现，眼前这个白一男并不简单。她无意伤害白一男，毕竟自己的师兄王善称之为兄弟，因而她并没有全力斩出，却也为了逼退白一男至少用出了五成之力，不料却被白一男随手间轻易挡了下来。
“你……你在压境？”黄花感到震惊。
白一男轻轻摇头，道：“我只有丹玄融领，还望黄姑娘不吝赐教。”
这时的叶楚和王善已经法力尽出，全力相争了。
黄花扭头瞧了一眼，还是想要去和叶楚拼命，于是说道：“既然你未压境，就赶快让开，念你与我师兄有些交情，我才不忍伤你，再要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白一男知道，这位黄裙姑娘没有撒谎，可也决不能让她去和叶楚拼命，与其被动的阻拦，不如用更直接的方法。
“黄姑娘，不用客气，请接我一剑！”
一柄老剑之上，有万千剑意。
万千剑意之中，蕴天地之威。
剑起，光耀便落下，黄花双眼瞪大，极速后退，却绝无退路，只能接下这一剑。
区区丹玄融领，释放的剑气能有什么威力，不过是故弄玄虚，外强中干罢了。
黄花终是不屑一顾，法力凝聚短剑之上，立身站定，向着面前的剑气便刺出一剑。
啊？
剑尖刚与剑气相接，黄花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也被剑气之威逼迫着退步数丈，她只能迅速加强法力与剑气抗衡，这才终于稳住身子，艰难化解掉剑气。
这时的白一男站身远处，手中漫不经心的提着长剑，正笑呵呵地看着黄花。
仅仅是一个丹玄融领而已，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黄花气愤不已，凝眉怒目，道：“小子，是你自找的！”
她抬起短剑，置于胸前，左手结印，以真气御法，引风动云起，雷光降临，一道道雷光落下，尽皆聚于短剑之上。
白一男一看，暗道：她的功法原来和叶楚的三十六雷罡剑有点像，只是不知道与叶楚比起来，谁会更强些。
荒野之中，雷光和剑光交错，轰鸣声响彻天地。
远处山巅，一棵古松之下，有两道身影比肩而立，正自瞧着剑光和雷光交织之处。
“万章，你觉得他们四个谁更能打？”
女子红裙长袍，身姿窈窕，目光专注。
“在我看来，叶楚当拔头魁，其次便是北嚣山的王善，那白一男虽然境界稍低，却功法玄妙，胜那黄花，易如反掌。”
宽袍大袖的儒生，神色平静地回答。
红裙女子摇了摇头，道：“若论杀力，四人当中，王善当属第一，若论实力，白一男才是第一，只可惜，不论是王善还是白一男，都仿佛被什么束缚着，所以他们都无法展现出自己最强一面。”
儒生笑道：“你看到的是他们的潜质，现实还是叶楚更强些。”
红裙女子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潜质，只是感觉，若论潜质，我看不出白一男有任何潜质，但他却很厉害。”
儒生一怔，呵呵而笑，说：“我也一直奇怪，这白一男在我看来也是毫无潜质之人，只是他展现出来实力却不弱，令我一直都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什么问题。”
红裙女子不屑道：“你的判断，本来就有问题，你不是还说白一男定然出自你们亚圣一脉吗？现在应该打听清楚了吧，你亚圣一脉，根本没人认识这个白一男。”
儒生有些尴尬，不再言语。
“贞廉映天蓬，主幽州地脉气运盛十载，你们不用奇怪什么，在这样的地脉气运加持之下，什么样的奇才都有可能应运而生。”
这时，从古松之上传出一个声音，原来竟是还有人躺在一根枝杈之上。
“吴遗策，那你来说说看，在这十年之中，幽州将会出现多少位奇才，一年十个，十年一百个有没有？”红裙女子好奇的问。
树上之人嘿嘿一笑，坐起了身子，说道：“哪有那么多啊，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了。”
“为什么？”儒生也感到奇怪，“不是说幽州地脉气运盛十载吗？”
树上之人故作高深之态，缓缓道：“天下气运皆有定数，即便再盛也只仅仅是定数的提升，如今的天下，各宗各派，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全都聚在了幽州，用尽了各种法子窃取着幽州的地脉气运。盛极而衰，对于幽州而言，这桩机缘，恐怕……”
他忽然凝重起来，喃喃道：“真不希望师父的推衍成真……”
红裙女子兴致大起，追问道：“什么推衍，说说看呀！”
“他又发现我们了，这怎么可能？”儒生望着荒野剑光交织处，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红裙女子和树上之人闻言，皆将目光投向荒野，他们看到，白一男一双凌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所在之处。
“白一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黄花与白一男已经互换了不下十剑，却始终无法得胜，并且她已用尽全力，就差拼命了，干脆就此放弃，不再出剑，而是放声质问起来。
白一男却凝注着远处一座山头，怔怔失神。
黄花被忽视，当即生气，跃身而至，却看到白一男的眼神不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问：“你……你发现了什么？”
白一男发现有人一直在窥探此处，却不知是何用意，只能轻声提醒：“有人在暗中注视着我们，我们要小心。”
黄花也望向了那座几乎半隐在迷雾之中的山头，皱起眉头，道：“有人注视？在那座山上吗？那么远，你看得到？”
“我能感觉到。”
黄花本来不信，可是又不得不信，眼前这个白一男，本身就是难以置信的存在，区区丹玄融领，连修行门庭都尚未迈进，自己居然用尽全力都奈何不得。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修为这么低，却能这么厉害呢？”黄花又质问起来。
白一男原本是觉得自己根基扎实，一直都在用心修炼，但在与杨怀禄谈话之后，他已经不敢确定了，甚至令他自己也产生了迷茫。
“感悟天地，与天地契合，顺天地之势而运展功法，不要只凭借自身的真气御动功法，如此而已。”
这是白一男的真实感悟，也是他近来，能够借天地之威而身体不僵的原因所在。
他并不介意告诉黄花，他也曾告诉过叶楚，并且这些感悟，不但在能够令他在借助天地之威时身体不僵，而且还能让他在施展平常功法时，威势更加强猛。
黄花听了，默默记下，用心感悟着，忽然雀跃起来，一拍白一男肩头，叫道：“不错呀白一男，怪不得我师兄那种莽夫也会和你称兄道弟，原来你不但真有些修行手段，还算真诚待人，你说的话，虽然我不能一下子完全领会，可我觉得很对哎！”
白一男苦笑，摸着有些疼的肩头，道：“黄姑娘谬赞，我还是需要黄姑娘多加指点。”
黄花一撇嘴，道：“指点个屁，我一个初窥两仪都奈何不得你，还怎么指点你呀，不过也仅限于切磋时奈何不得你，若是真要拼杀，恐怕限于境界之差，我还是有些把握宰了你的！”
白一男连连点头，道：“的确，我其实已经筋疲力尽了，就算是切磋，如果黄姑娘再不停手，我也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黄花听了这话，感觉很受用，一仰头，道：“也是，毕竟你境界低些，真元不如我充足。”
她看着眼前的白一男，觉得这个人，其实看起来还挺顺眼的，于是又鼓励道：“好好修炼，若是与我同境，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痛快，痛快！”
叶楚和王善这时也都停止的争斗，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王善看起来，很开心，满脸笑容。
黄花本来心情不错，听到师兄的声音后扭头看到自己的师兄满脸的笑容，同时叶楚还没有缺胳膊断腿，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师兄，你怎么回事？难道忘了大师兄的仇了吗？”
王善连忙摆了摆手，道：“我们这些人，尽瞎操心，其实大师兄根本就没有嫉恨过叶楚，他们还是朋友呢？”
黄花疑惑。
王善拿出一块用桃木雕刻的牌符，说道：“你看，这是大师兄亲手雕刻，若不是朋友，怎么会送给叶楚，而且你知道吗？还是大师兄闭关前送给叶楚的。”
黄花拿过牌符，仔细翻看着，确实是自己的大师兄娄砚方所雕，而且自己大师兄闭关这事，外人根本不知，就连她和王善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外门弟子之中，皆在传扬着对叶楚的愤恨，皆在立誓要为大师兄报仇，既然大师兄和叶楚是朋友，为什么从未出面澄清过？
“可是……”黄花的疑问正要问出，王善便凑上前来，附耳讲述一番，黄花紧锁的眉宇终得以舒展。
“原来如此啊！”
黄花幡然醒悟，转身面对叶楚，有些尴尬的支吾道：“你……你不能怪我啊，师兄不说，你也不说，我当然要报仇了！谁知道……这里边还有这么多名堂……”
她竟显得有些委屈，缓缓将牌符递向了叶楚。
叶楚接过牌符，拿在手上，漠然道：“事关重大，我若对你们两人的心智，看不透彻，今番也不会告诉你们！”
白一男虽然不知道王善与黄花附耳说了什么，但，当他听到叶楚说出这句话后，不禁想起了杨怀禄和他聊起的事。
有些事，关乎因果，不便介入；有些棋，别人在下，观棋不语。
“叶楚，我误会了你，犯了错，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弥补你的，大不了在仙缘争夺之中，帮你一把！我师兄也会帮你的，反正我们也不稀罕那个名次，不论排第几我们都永远是北嚣山弟子！”
白一男会心一笑，觉得自己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
尤其在那远处的山头，隐藏的窥探也已消失不见。
红裙妙曼女子，锦袍儒生，窥探的人又是他们吗？
因果棋局，他们是在下棋，还是同样在观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