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故地游，涡水流
谯县的曹府焕然一新，县官们这几日接连见到了太多的大人物，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天子诏书已下，曹操只需返回邺城，就能得到他朝思暮想的国公之位，曹植和曹丕分别从两地被曹操招呼而来。
甘宁在曹丕的感召下被曹操收为了大将，曹操在赏赐曹丕之余还不忘削弱曹丕的势力，夏侯尚被曹操抽调为了魏公国的黄门侍郎，彻底地脱离了五官中郎将府。
祭祖事毕，曹丕窝着一肚子火见到了曹植和杨修。
“卢毓在何处？”曹丕见到曹植后毫不客气地询问道。
“……在监察司的监牢中。”曹植看到曹丕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畏惧地回答道。
“他是我五官将府中的人，凭什么由你们扣押？”曹丕勃然大怒，他已经将荀彧之死全然怪在了曹植的头上，若非曹植从中作梗，荀彧一定会被卢毓给带离繁阳亭！
“大战之际，监察司要确保邺城的安稳，卢子家擅离职守，有通敌之嫌。”曹植机械性地回答道，曹丕听到曹植的辩解就知道，这件事和丁仪那个狗东西脱不开关系。
“所以，当我军撤离濡须后，李列也不能在我的命令下调动？他差点被你们的人弄成了残疾！”曹丕怒气冲冲地责问道。
“子桓稍安勿躁，那时的情况比较复杂……李列忽然出现在许都附近，很容易被监察司当成细作。”杨修低声解释道。
“荀令君的食盒是你送去的吧？”曹丕怒而转视杨修，丝丝不解的神情一闪而过，曹丕得到了杨修沉默的回答。
“德祖奉父亲的命令，有何不妥？”曹植看见曹丕跋扈的样子不满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公然言语对抗曹丕，曹丕看着曹植倔强的表情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将卢毓安全送回到我的府邸上，否则我就让丁仪再瞎一只眼。”曹丕撂下威胁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院落，只在风中留下了面露不悦的曹植和面无表情的杨修。
兄弟阋墙，故友离心，师长无奈身死，这一刻，曹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压抑自己内心的怒火。
曹丕板着脸漫无目的地走在谯县的街巷间，相识者见到曹丕严肃的神情纷纷敬而远之，生怕曹丕迁怒于自己。
曹洪府的旧院渐渐出现在了曹丕的眼前，曹丕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狗洞处，他纵身一跃，双手紧紧地扒在了墙头，院中的那一抹熟悉的浅紫色映入眼帘。
中年管家的腰逐渐佝偻，想必在这七年的时间里，他也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吧……
曹丕的内心逐渐平和，他游历了儿时去过的不少地方，当然也没有忘记在临走之前，趁管家不注意的时候顺走一串葡萄……
“子桓……真的是你啊，我都要认不出来了。”曹丕回身望去，竟然见到了苍老的不成样子的丁夫人，丁夫人很惊讶曹丕已经成长为了如今的样子。
二人一路回到了丁夫人居住的院落，听着丁夫人说起自己平静如流水的生活，曹丕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思考，这种远离纷争与权力的生活，其实还真的是挺不错的。
“你还是没有长大……子修因为盗取了子廉府中的葡萄还特意向我告罪，子修非要我瞒着他……我又怎么会告诉他呢？”丁夫人指着曹丕手中的葡萄串怅然道。
“大兄是正人君子，二兄心怀天下，我不及他们……”曹丕见到丁夫人后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平日里不会告诉旁人的话，他此刻却是倒豆子般地倾泻而出，曹丕回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要保持曹昂与曹铄那般的始终如一的确很难，这可能就是成长的烦恼吧……
“看来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外面的变化太快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建议可以给你……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子修和子昭一直都很相信你。”丁夫人微笑着说道，曹丕从复杂、茫然的情绪中脱离，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别日何易会日难，曹丕在劝说丁夫人前往邺城未果后告辞离去，待到他回到自己的居所时，见到了端坐在正座的曹操，司马懿正低着头陪伴在曹操的身前。
曹操让曹丕跟上自己的步伐，曹丕向司马懿投去了疑问的目光，司马懿只得摇头苦笑，示意自己不知道曹操为何至此。
涡水缓缓东流，父子二人一言不发地望着清澈的水流，直到曹操率先打破了沉默且凝重的氛围。
“她过得还好吗？”曹操轻声询问道。
“丁姨靠织布为生，母亲和阿姊时常会送来东西……她不愿意离开这里，只想守着大兄的陵寝。”曹丕淡淡地回答道。
“我对不起子修……更对不起她，你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厌恶我的吧？”曹操忧虑地说道。
“不敢……”曹丕低下头回避开了曹操的目光，曹操轻笑一声，心中却是无限的酸楚。
“文若被陛下封为了敬侯，由长倩继任文若的爵位，我打算将你的妹妹嫁给他。”曹操喃喃地说道。
曹丕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没有在荀彧的问题上发表任何的意见，曹丕对于曹操的做法只有不满，但他绝对不会表现出分毫以作曹操恶心自己的把柄。
人都死了，干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以求安心罢了，虚伪！
曹操见到曹丕谨慎寡言的样子没有发怒，他心平气和地坐到了一块石头上，欣赏起了眼前的景色。
“荫高树兮临曲涡……”
“微风起兮水增波……”
“鱼颉颃兮鸟逶迤……”
“雌雄鸣兮声相和……”
“萍藻生兮散茎柯……”
“春水繁兮发丹华……”
曹丕有感而发，记忆当中的诗句脱口而出，此情此景却让曹操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曹操猛然间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于曹丕的了解，终究只是停留在了他表面的作为上，曹丕真正的内心世界，自己从未真正的探寻过……
曹丕不知道曹操是怎么想的，在他的内心当中，只有对未来坚定无比的信念。
夺嫡！
只有自己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将一切的不公与不满全都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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