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虔一身正装，气定神闲地站在新力集团的前台。前台接待的小姑娘只用眼角余光上下扫了一下韩云虔，便满脸堆笑地问他，约的是哪位老总。
“市场和销售部副总裁肖乾。”
顺着前台妹妹的指引，韩云虔向肖乾的办公室走去。他脚步轻盈、心态坦然。从同事变客户，职场不就是江湖再见嘛。
肖乾为韩云虔准备了功夫茶。他知道韩云虔跟他一样，并不爱喝陈国豪办公室里的咖啡。
他们聊得很顺利，因为蔡坤来找肖乾的时候，正好撞上肖乾笑着把韩云虔送出办公室。
“我以为你会换掉弗氏这个供应商。”蔡坤在肖乾的办公室沙发上坐定，调侃道。
“弗氏的专业能力在咨询业中一直是口碑靠前的。服务新力这么多年，大家彼此熟悉，工作配合度高。在商言商，我没理由换了他们。
刚刚韩云虔给我看了近期项目的报告，一切都很顺利。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会跟钱过不去。”
蔡坤对肖乾竖了大拇指：“怎么样，对新工作感觉如何？”
蔡坤边问边起身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挺好的，新力的工作节奏没有弗氏那么快。许多事情可以经过充分讨论和沟通后再执行。大家有了共识，做起事情也就少了冲突。”肖乾的意思是，从乙方到甲方，由俭入奢易。
肖乾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茶杯敬了蔡坤：“谢谢蔡总给我加入新力的机会。”
肖乾的这句“马屁”有理有据，蔡坤很受用。所以他乐呵呵地摆手说：
“其实，我很早就想邀请你加入新力。但是，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规划，也就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肖乾跟蔡坤合作这么些年。他自然能感觉到蔡坤有拉他入伙的意思。只是无论是当初的市场部总监蔡坤，还是后来的战略发展部总监蔡坤，蔡坤能为他在新力筹谋到的职位有限，怎么也达不到弗氏中国区总裁的高度。还好蔡坤没有贸然开口，不然大家都会尴尬。
肖乾和蔡坤相视一笑。彼此的心照不宣也是多年累积下来的默契。
“要说谢，我倒是该谢谢你。鑫森的项目你帮了我不少。要不是这项目，我们还做不成同事。”
既然今天大家都不忙，心情也不错，蔡坤跟肖乾聊起了新力中国区刚经历的人事动荡：
“我们要想把项目做好，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人在职场上的发展，也一样讲究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机会。
两个月前，我们完成了鑫森的收购。因为整个过程特别顺利。董事会成员还特地飞到上海搞了个交割仪式。会后，董事长找我聊了聊我对新力在中国发展的想法。我原本以为，他要给我的团队增加项目经费，添几个人手。却没想到，他关心的是我在新力的职业规划。
他透露给我，现任中国区总裁将被调回欧洲另有安排。中国市场特殊，为了能够及时响应市场变化，董事会决定中国区改作本地化运营。”
肖乾点头表示赞同。外企在中国的“含外量”正在急速下降：采购本地化、供应链本地化、研发本地化、外派人员本地化。说白了就是为了降低成本，中国市场的钱没过去那么好赚了。
“所以，中国区总裁的岗位就留给了本地内部员工？”肖乾没想到，他期待在弗氏发生的事，却在新力实现了。只是，主角不是他。
“呵，你说巧不巧，”蔡坤脸上有了得意的神色，“我在战略发展部总监的位子上才干了一年多，想要升到总裁的位子起码还得等两三年吧。但是，就因为鑫森项目，董事会发现我对新力在中国市场的未来定位跟他们的想法很一致。而且，在整个项目的实施过程中，我的管理能力和决策力也得到了充分展示。”
“所以，成为中国区总裁算是水到渠成。”肖乾只能默默感叹，他跟蔡坤的区别就是差一了一点运气。
“还是中国人最懂中国市场。以前外企靠产品、技术本身就能赢得中国市场。但是，现在技术差距缩小了、本土企业也实现了产业升级。对管理者的要求就成了快速决策，灵活变通。老外按部就班，追求程序正确显然不合适当下的市场要求。”肖乾分享他的观点。
“诶，你这话说的很对。中国市场就该中国人来管理。所以，我到岗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调整组织架构。第一个要动的，就是合并销售和市场两个部门。
销量业绩增长了，你说到底是因为市场部对市场趋势预测准确，还是，因为销售策略发力搞定了客户。如果销售和市场是两个独立的部门，就容易为了争业绩产生冲突。而且有了利益冲突，双方的合作就很难实现。而很多战略部署的工作是需要这两个部门合作的。”
肖乾点头附和蔡坤的总裁思维。
“我在考虑这个岗位人选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的资历、能力，还有对新力业务的熟悉程度，匹配度都很高。只是，副总裁的抬头，可能有点委屈你了。我的职权有限，能给到你的只能这么多。”
蔡坤这么说，自然对标的是弗氏中国区总裁的位子。可是，肖乾既然没有拿到这位子，蔡坤给的offer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不然，怎么叫天时地利人和呢。
这些背后的故事不好细说。于是，就在“你懂的”眼神交换中，隐入了他们手中功夫茶的回甘里了。
“安排这个岗位，我唯一觉得有障碍的，就是景蓉。新力的销售总监原本就一直在看外面的机会，听到架构要调整，很快就接了offer走了。但是，景蓉不一样。她是希望在新力做下去的。”蔡坤继续分享“八卦”。
“我跟她在工作上本来就有矛盾。要让她走，我们还是有点担心的。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景蓉会走得那么爽快。我找她谈的时候，她只问了赔偿情况，就签字走人了。”
“听说，她去了一家民企。给的薪资还不错。”肖乾也分享了他知道的”八卦“。
“哦，是吗？”蔡坤恍然大悟，“看来是我想错了。她早有准备。当时hR跟我说，她在上一份工作之前，还在苏禾干过。好像走得并不愉快。本来，他们想去再做做背调，解除劳动合同的时候也好谈。”
“嗯，圈子就这么大，大家好聚好散。说不定，转了一圈还是同事。”肖乾说这话，显然是知道点景蓉背后的故事的。
他在跟苏禾的接触中，多少听到了点景蓉的往事。只是，这些小道消息此刻不合适由他转述给蔡坤。他现在接了景蓉的位子，说前任的八卦，传出去可能就成了，他为了去新力，挖了景蓉的黑料。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蔡坤心领神会，也没再多问。
“对了，唐欣怎么样？”肖乾关心道，“我手下的一个小姑娘说，唐欣在美国发展得不错。她去申请美国的大学，唐欣还帮了她很多。”
“诶哟，你不提起，我差点忘了，”蔡坤拍了下额头，“前两天，我跟唐欣通了个电话。她还让我给你问个好呢。”
“是嘛……”
“嗯，她mbA已经毕业了，在华尔街找了份工作。她能力强，老板、同事都喜欢她。不过，她跟我说，她还是喜欢在广州时的工作状态。觉得大家都有冲劲、工作有成就感。”
肖乾笑着点头，这的确是唐欣的风格。
“哎……”蔡坤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小姑娘啥都好，就是到现在也没个男朋友。”
肖乾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你这个叔叔真是爱操心。人家有男朋友你反对，现在没有了又要焦虑。”
蔡坤摇摇头，露出了“老父亲”般的笑容：“说到关心下一代，你手下那个叫王玺的小伙子是不是回苏禾工作了。”
“对。”肖乾确认。
“都说是他爹一路为他铺路，在弗氏转了一圈，回去继承家业了。”
“这话真不好说，”肖乾接过话头，“让王玺进弗氏的确是王声安排的。可是，王总每次见我，都只是拜托我给王玺锻炼的机会，多教他做事。但是，同时还会叮嘱我，不要让王玺碰苏禾的项目。王玺自己也会主动回避。直到王玺离开弗氏前，才刚刚接触到苏禾的项目。”
“是这样？”蔡坤感叹，“外面传的是，苏禾收购诺利乳牛后，王声立刻给王玺安排了岗位。还安排他出国进入收购公司，说是以后海外业务都会让王玺负责。都说王声安排得高明。他没有选择让王玺去国外混个研究生文凭，却安排他进了弗氏，让你给他儿子的专业能力背书。”
肖乾笑而不答。他要是说，王玺独立负责苏禾项目的时候，他是刻意避开为他做指导。因为，王声要求看到王玺的真实能力。这个“故事”是不是反而像编的。八卦有时候比事实更像事实。
肖乾跟蔡坤就这样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下午。聊他们一起打拼的过往、聊他们熟悉的人跟事，还有他们在新力的未来。
送走蔡坤，肖乾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夕阳下的城市。
他还没完全熟悉这个新的办公室。这里没有弗氏的楼层高。从这个高度看下去，街上的人和景，能看出依稀的轮廓。比起他在弗氏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他这个15楼的办公室，有种靠近真实的亲切感。
肖乾自然而然地去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他在新力的工作已经差不多理顺了，后面要考虑的，是组建自己的团队。要不要从弗氏挖些人过来？陈英奇、刘勤、陈一鸣……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天际线下，有一道还未褪尽的赤色晚霞。他想到了王玺、莫小奕、唐欣。大家各自奔向了另一段旅程。当太阳再次升起时，迎接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挑战？
肖乾挺了挺脊背，不管明天将面对什么，明天都会是全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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