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偏殿。
赛乃慕回想着裴瑾在宴会上的话，久久不能平复。
明明是为了大渊，可他为何觉得也是为了他。
但他立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他刺杀皇帝，是戴罪之人，住在偏殿也只是因为皇帝能更好地监视他，进而利用他制约清琉。
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当时他总有一种有人为他撑腰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算是他母皇也没有给过他。
当时阿苏勒的话让他又想起了当年的事。
他永远记得，当年父君跪在母皇殿外以泪洗面，苦苦哀求，但母皇却无动于衷，最终父君所在一族被大渊灭族。
因此，他也是与大渊有仇恨的，这也是他来刺杀裴瑾的原因。
他当时想的是，即便当年灭了父族的是当今大渊皇帝的母皇，那也可以女承母债。
这算是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可是他已经刺杀过两次，以他如今处境，刺杀不可能成功。
而他心里，又莫名对裴瑾有了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动心了。
想到这，他慌了，因为动心就意味着有了软肋。
仅仅是因为为他撑腰的感觉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想到这种感觉，会开心一点，安心一点。
可是他身在异国，又被人当做笼中鸟监视，怎么可能安心？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想到裴瑾当时的话，真的会安心一些。
他想到裴瑾先前让他去安慰那位赛贵人，他在赛贵人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对案子十分重要的人——这算是信任吗？
他自嘲地笑了——不过是宫里只有他一个清琉人罢了，说到底只是利用。
既然让他知道，就不怕他说出去。
可是这次裴瑾相当于救了他的命，因为她完全可以放任不管，而任由阿苏勒把他带回清琉——他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折磨。
但裴瑾还是用行动警告了阿苏勒，虽然他知道是为了警告清琉，但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虽贵为皇子，但却从未有过靠山。
母皇只想培养他去和亲，父君不受宠，没什么地位，后来也早早地走了。
活了二十年，却在异国他乡头一回体会到有人撑腰的感觉。
这种感觉，足以让人动心了。
可是很明显，人人皆知大渊皇帝只倾心于凤君一人，其他人虽能入宫，却从未被她正眼看过。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每天只能活在监视下，住在这偏殿，还要承受后宫众人的议论。
他倒不在乎这些，毕竟从小因为容貌出众承受的议论太多了。
他来大渊时，就已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知道是喜是忧。
他抬头望向窗外，白云在动。
其实是心在动。
他觉得，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勤政殿。
白昭行礼道：“陛下，户部及征婚所相关事宜已准备完全，请陛下过目。”
“征婚所？”裴瑾疑惑。
见白昭迷惑，裴瑾解释道：“咳……朕虽随先帝观摩朝政，但并未确切了解过具体。此次秋闱是朕登基以来头一次科考，还望白尚书细细道来。”
白昭认为裴瑾说的很有道理，立即答道：“是。”
“大渊虽然允许男子参加科考，但是同时又规定成婚男子不可再参加科举，若是发现便以欺君之罪论处。
因此男子科考前都要先拿出尚未成婚的证据来，必须提前到证婚所去开具证明。征婚所虽表面直属户部，但却是独立于户部之外，可直接调取户部有关户籍。”
裴瑾心想，证婚所的表面意思是“证明婚姻的地方”，但其实是男子证明未婚的机构。
真是讽刺。
裴瑾想了想，说道：“既如此，此规肯定会导致很多男子人到中年也没有成婚，备受他人指点吧。”
就跟她的那个世界的女生一样。
白昭没想到皇帝会这么问，但事实确实如此，“……陛下圣明。”
裴瑾翻看着奏章，摇头皱眉道：“这规定真是害人不浅。”
白昭很意外，她隐隐觉得，这个小皇帝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大动作。
这个大动作很可能动摇江山社稷，作为两朝臣子，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陛下，此项规定的目的是保证生产人数，且此为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裴瑾打断她的话，把奏章交给了金方时，“此事日后再议，先着手准备秋闱吧。”
白昭接过奏章，“微臣遵旨。”
裴瑾捏了捏眉头，觉得有些累了。
金方时端来一碗药膳，“陛下最近为了秋闱甚是劳累，这碗八宝鸡汤最是补气血了。”
“嗯。”裴瑾喝了几口，“果真鲜美。”
突然想到这几日沈城和风萧都没来汇报，裴瑾说道：“过午让沈尚书和大司马进宫。”
距离秋闱还有半月，裴瑾不知道这次计划会不会成功。
秋闱不仅是为了她选拔人才，同时也方便了容瑕。
那些初入官场的人肯定会有大批涌入他的门下，而自己才掌权不久，须得拉拢人心。
她想了历史上的那些着名皇帝的做法，发现他们拉拢人心都有一个共同点——接地气。
她摸了摸下巴，决定了！
微服私访！
凤栖宫。
南乔在指挥人整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风天逸在看书。
他看着那些东西，想到了裴瑾，于是问道：“陛下最近都没来，看来朝政忙碌。”
南乔回道：“听闻是秋闱将近，陛下最近都睡在勤政殿。”
风天逸皱眉，有些担心。
他合上书，“晚上去勤政殿。”
“是。”南乔收到信息，就着手去准备点心了，他知道每次去看陛下凤君都要带陛下爱吃的点心。
“秋闱么……”他看向窗外，念叨了一句。
他自然也是知道征婚所的。
更多男子的一生，只是简单的嫁人，然后就是一辈子的相妻教子。
风天逸也有科考的梦，甚至都为此做了十几年的准备，但是他已经是皇后，再也不可能了。
这偌大的皇宫，困住了他的梦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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