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李振华 叫了一声。
方元抬起头：“你来了？”
“嗯，你在看的什么呢？”李振华一边放下礼品，一边问。
方元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看看新闻，看现在国家的政策是什么，为什么要卖工厂。”
李振华瞄了一眼，那是银民日报，着名的喉舌。
上面有一篇文章，《抓好大的，放活小的，好钢用在刀刃上》。
“爸，你就看这个，都学到了什么？”李振华一边说，一边递给岳父一支烟。
方元：“我不明白，报纸上明明说要抓好大企业，放活小企业，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把厂子卖了？我们厂到底是大还是小？说小，它是我县第一大厂，有职工三千多人。说大，他和央属和省属企业来说确实小。但是就算是小，也是放活吧？可是为什么是要卖呢？”
“卖掉也是放活的一种。”李振华说道，“你可以看另一篇文章。”
李振华把报纸翻了个面，又有一篇文章：《放下包袱，轻装上阵，集中资源做大做强优势企业》。
说的是应当放弃一批效益不好、持续亏损的企业，集中资源扶持效益好、有前途的企业，培育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大企业集团，争取进入全球五百强。
对于大多数扭亏无望的国企，可以采取破产、出售、拍卖等方式进行处置，减轻政府包袱，实行产业转型升级。
方元看了一会，说道：“我不明白，我们糖厂怎么就成了包袱呢？它可是共和国成立以后建设的第一批工厂，见证了国家的成长。几十年来，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为什么现在遇到困难了，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方元作为糖厂的老职工，一辈子在糖厂工作，对工厂有很深厚的感情。
听说政府要把厂子处理掉，感情上接受不了。
这也是大部分普通职工的想法。
毕竟在工厂干了半辈子，学习、生活、工作都在工厂，可以说，工厂就是家，家就是工厂。工厂要拍卖了，家就没了。
尤其是，受了几十年的企业主人的教育，很多人真的把自己当做企业的 主人，任劳任怨，吃苦耐劳，穷其一生。
突然之间，上面说要把工厂卖了，也不征求大家的意见。
很多人都想不通。
“工厂的确是曾经做出过很大的贡献，但是时代在发展，形势在变化。如果不能跟上形势，落后于时代，被淘汰是必然的的。”
李振华说道，“糖厂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是效益不好，政府不可能一直输血。要挽救糖厂被拍卖的命运，唯一的办法是扭亏为盈。如果工厂有效益，蒸蒸日上，政府也不可能处理。”
“可是效益不好也不能全怪企业吧，现在进口糖冲击的那么厉害，糖价上不去，生产越多，亏损越多。我不明白，我们是要进口那么多股吧糖？益了股吧，却牺牲了我们自己的工厂。”方元愤愤不平。
“这个是关于关贸总协定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形势如此，我们只能在这个形势之下想办法。”李振华说道，“对了，爸，之前我封你说过，可以尝试 进行多元化经营改变被动局面，你没有向厂里提过吗？”
方元：“提了，可是胡总没有采纳。他说工厂现在发工资都难，哪来的钱投资？我找他两三次了，他都没有答应。”
李振华叹了口气。
果然，胡继承根本不理会方元。
按照自己对胡继承的了解，就是有钱，他也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
毕竟投资一种新产品，未知的因素太多，没有人敢说一定赚钱，赚大钱。
尤其是对于胡继承这种贪图享乐的人来说，躺平不香吗？
“胡继承不同意建设造纸，其他方面呢，不如节支，做得好们也是可以改善财务状况，扭亏为盈的。工厂这样一年来都做了什么？”李振华问难道。
“节支？”方元想了一会，说道：“其他的节支我不清楚，但是厂里分三次裁减了大批人员，现在工厂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职工下岗了。”
李振华皱眉。
工厂的领导，果然牛逼，一说到节支，首先就拿工人开刀。下岗三分之一？这可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节约出来的工资开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这样，工厂的效益还没有改善吗？”李振华问道。
“改善？”方元苦笑，“不但没有改善，还恶化了。年初的时候，工厂还是亏损一千万，现在已经亏损三千万了！”
“对，怎么能扭亏呢？现在的工厂领导，就会吃吃喝喝，正经事没做几件。”方母在一边发牢骚，“那个胡厂长，出入豪车，天天去宾馆酒楼吃喝，说是业务应酬。也不见他为工厂带来什么效益。我不明白，上面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来当领导！”
方元：“不要乱说。上面有上面的考虑，领导的事不是我们能随便说的。”
方母“我有说错了吗？你说自从老胡当上厂长以来，为工厂做出过什么贡献？工厂不但没有一点好转，还越来越差。
他倒好，买豪车，包二奶，家里起了几栋楼，也不知道钱从哪里来的。连个儿子胡彪也跟着在厂里飞扬跋扈，为非作歹！要我说，这样的人就不该当领导！”
方母越说越来气，“我说老方，你不是副书记吗，不是有监督权吗，厂长这么坏，你们委就不能管管的吗？”
方元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他能监督吗？当然不能啊。
他只是一个副书记，胡继承除了是厂长，还是党委书记！
副书记是书记的下级，受书记的领导。
方元拿什么监督呢？
“妈，别说这个了。”看到两老吵架，李振华赶紧打圆场，“还是说说具体的事情吧，现在你们厂这个拍卖进行到了哪一步？”
“这个我科不清楚，你问老方！”方母转身倒茶去了。
李振华把目光转向方元。
方元吸了两口烟，吐出袅袅烟圈，心情平复了下来。
说道：“县里的方案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厂里正在拟订职工安置方案。具体是由经管办公负责的。”
经管办？
不就是我以前工作的科室么？
李振华一惊。
历史没有改变，职工安置方案还是由经管办操刀。
前世，安置方案是由李振华为主撰写的，按照国过有关政策，充分考虑了工人群众实际困难，提出了一个比较人性化的补偿安置办法。
只是，有关方面认为安置费用大，没有采纳。又由胡继承的厂办重新制定了一个安置方案，大幅砍掉了职工安置开支。结果，上面采用了胡继承的方案。
职工不服，采取了抗争行为。
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很快被镇鸭了下去。相当多的员工被抓，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真是后话。
现在，李振华关心的是，这个安置方案没有了自己参与，还和原来一样吗？
还有，这只是“职工安置方案”，那么对工厂的处置方案呢，又是什么样的？
这才是重中之重。
因为对企业的处置方案，决定了企业是否有能力给予职工什么样的补偿。
处置的好，企业有钱，可以多分。
处置不好，企业没钱，就只能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