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又有律师被抓了？”杨毅冲着话筒惊呼一声，感叹道，“怎么这么多倒霉蛋啊？”
“倒霉蛋又不是今天才有。”听筒中传来郑川的轻笑。
“又是因为306？”杨毅问。
“这回不是，是274。”
“274，”杨毅略一思忖，倒吸了一口凉气，“敲诈勒索？”
“对，是敲诈勒索。”郑川顿了顿，“朋友找过来，指名找你做辩护，怎么着，接不接？”
“律师的案子，不大愿意碰。”杨毅轻轻咧了咧嘴，“同行说道多，容易费力不讨好，要是306嘛，道义上咱也该琢磨琢磨，这个就算了吧。”
“你这个人，先听听情况嘛。”郑川不温不火。
“行，那你就说吧。”杨毅无奈苦笑。
“案情挺简单的，律师帮别人索赔，对方假意应允，双方协商了一个赔偿金额，在签协议付款的时候，对方暗中报警了，警察在现场抓了个现行，当时就把人带回去了，认定敲诈勒索。”郑川在电话中简单介绍案情。
“这明显是设的套啊，律师也在现场，怎么那么不小心？”杨毅有些不以为然，“再说了，公安连这活儿也敢接，就不怕接出毛病？”
“估计对方有高人指点，而且在公安有关系，你也知道现在的事儿。”郑川吁了口气，“不过律师这边也找人了，公安也没敢把他们怎么着，第二天就取保了。”
“取保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啊？咽不下这口气？找警务监督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不是这边，是对方。对方一直暗中较劲，这不，案子现在到检察院了。”
“我擦，仗势欺人啊。”杨毅楞了一下。
“有点儿吧，”郑川的叹息顺着电波传了过来，“这不，律师也没料到会发展成这样，见已经移送起诉了，着急了，才找到咱们。”
门外传来对话声，杨毅竖耳倾听，只是听到王伟很热情，一时也没判断出来的人究竟是谁。他皱皱眉，下意识地说，“现在才知道着急，不早点儿把屁股擦干净。他既然取保了，就自己辩护呗。”
“案情简单，但是定性不好确定啊，”郑川笑了笑，“他现在也是麻爪，没啥主心骨了，觉得有个同行做后盾，安心些吧。”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过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儿，展鹏的脑袋从门缝中挤过来，冲着杨毅挤了挤眼。
杨毅怔了怔，伸手指了指沙发，示意展鹏进房间，又举了举手中的电话，告诉展鹏自己正在通话。展鹏轻轻点点头，进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坐到沙发上。
“怎么样，要是你有兴趣，我就约他们到所里谈谈？”郑川见杨毅没什么反应，继续问道。
“哪儿有什么兴趣啊？”杨毅摇头苦笑，“不过你找的活儿，我没法推，是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郑川嘿嘿笑着，“先谈谈嘛，接不接在你。”
“算了，你定时间吧，我过去。”
“那就明早十点吧。”
“行。”挂断电话，杨毅侧脸瞄向展鹏。展鹏已经从烟盒里抽出烟，远远地向杨毅抛过来。杨毅伸出双手接住烟，放到嘴角，用桌上的火机点燃。
展鹏也给自己点了烟，抽了一口，揶揄道，“怎么，现在活儿多得连案子都不接了？”
“哎，”杨毅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什么案子都能随便接，有些弄不好，就得惹自己一身骚。”他瞥了瞥展鹏，摇摇头，“你们公安胆儿真是越来越肥了，明目张胆地知法犯法。”
“我可早就不是公安了。”展鹏悠闲地吐出一口烟，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哼。”杨毅冷哼一声，瞪了瞪展鹏，没说什么。
“看来你对公安成见不小啊。”展鹏继续调侃。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贫了。”杨毅双眉微蹙，斜睨着展鹏，问道，“怎么想起今天过来了？”
“不欢迎啊？”展鹏咧了咧嘴，“不是前几天说找机会上来瞧瞧吗？”
杨毅回想起周末两人在楼下分别的情形，下意识地点点头，问展鹏，“报到完了？”
展鹏望着杨毅，说道，“派出所是完事儿了，这不，到你这儿报到了。”
杨毅心中一动，打量着展鹏，半天没说话。
“你该不会是不想要我了吧？”展鹏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李东旭不是给你找了活儿吗？”杨毅不答反问，接着说道，“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
展鹏眼中的笑意渐浓，吁了口气说道，“我没去。”
“干嘛不去？让你做什么？”
“你还记得西山那个黄老板吧？”见杨毅点头，展鹏继续说，“他们集团有个投资公司，东旭说让我去那儿。”
“投资公司，挺不错啊，怎么不去？”
展鹏直直地望着杨毅，缓缓说道，“我想来这儿。”
杨毅抻了个懒腰，又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低着头说道，“成，那你就来吧。”
“那我干什么？”展鹏问。
“你在警队怎么干，在这儿就怎么干。”
“具体呢？”展鹏略微皱了皱眉。
“现在没活儿，等有活儿了再说吧，”杨毅白了展鹏一眼，眼珠一转说道，“刚才电话里这案子，明天你和我一块儿听听吧，没谁能比你更熟悉公安了，没准儿能出些主意。”
“行。”展鹏一口应允。
“外边有闲办公桌，一会儿你让王伟帮你收拾出一张。”
“知道了，”展鹏点点头，望着杨毅说道，“一会儿你算算账，我把钱转给你。”
“有钱了？”杨毅好笑地问。
“文峰把那张卡给我了。”展鹏咧了咧嘴。
“怪不得，又开始嘚瑟了。”杨毅瞥瞥展鹏，笑道，“你每个月还多少房贷，自己不清楚，还用我帮你算？”
“不是还有别的费用吗？”
“还有什么？”杨毅微微蹙了蹙眉。
“律师费啊。”展鹏淡淡地笑了笑。
“算了吧，”杨毅哑然失笑，“那个就不收了，算友情赞助了。”
“那不行，”展鹏冲着杨毅眯眯眼，“我可不想欠你的。”
杨毅意味深长地盯着展鹏，咧嘴笑了笑，说道，“随你，那就一万五吧。”
“给我个卡号。”展鹏长舒一口气。
杨毅想都没想，从口袋里摸出皮夹，抽出一张卡扔了过去。
“行，我现在就去银行给你转。”展鹏接住卡，起身放入裤子口袋。
“去吧。”杨毅轻轻扬扬下巴，待展鹏走到门口，忽然叫道，“等等。”
展鹏回转身，狐疑地看向杨毅。
杨毅打开记事本，翻到一页，用手撕了下来，把那页纸放到桌子上。
“什么啊？”展鹏边走边问。
杨毅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展鹏说道，“监狱的探视预约电话，每个月只有20号可以探视，必须提前预约。”
杨毅怔住了，呆呆地望着杨毅说不出话。
“算了吧，”杨毅把手伸向那页纸，“你神通广大的，自己也能查到号码，用不着我在这儿献殷勤。”
展鹏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压住杨毅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手心下抽出那张纸，看了一眼，折好放进口袋。“谢了啊。”展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瞥了杨毅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