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张文峰靠在椅子上，歪着头斜睨着他，口中啧个不停。
“怎么了，中午吃撑了？”展鹏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经过张文峰身旁时，把身体侧向一边，躲得远远的。
“我倒没撑着，我是看某些人吃得红光满面的，别再撑个好歹。”
“小样吧，你。”展鹏把公文包扔在办公桌上，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和谁私会去了？也不打个招呼就溜了。”张文峰半转身，看向展鹏。
“私什么私？蹭了我同学一顿烤肉。”展鹏摸出烟盒，准备点烟。
“行啊，还烤肉呢，本事不小。”张文峰竖起大拇指，嘿嘿笑了两声，又神秘地说道，“你猜猜一会儿谁要来？”
“谁啊？”展鹏低头抽了口烟，然后冲着张文峰吐出一口烟雾。
“你大爷。”张文峰骂了一句，抬手扇着烟雾。
“想说就快说啊，不然我眯一会儿，又该出去了。”展鹏把烟叼在嘴角，半眯缝着眼睛。
“出什么出啊？”张文峰翻了个白眼，“一会儿邱大老板要来。”
“邱大老板？哪个邱老板？”
“邱宗辉呗，不然还有谁？”
“邱宗辉要来？”展鹏缓缓点头，“嗯，有点儿意思。”
“可不嘛，你看赵凯他们昨天刚弄点儿动静，人家今天就主动上门了。”张文峰挤挤眼。
“赵凯他们不是没什么发现嘛，他紧张什么？”
“虽说没什么发现，但也许某些人心里没底呗。”张文峰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其实赵凯他们这一阵没少折腾，只不过昨天动静大了些罢了。”
“动静大不大的，有事儿他们也应该找赵凯去啊，到咱们这儿来干什么？”
“说是要给咱们反映点儿问题。”
“给咱们反映问题？”展鹏双眉微蹙，“能反映啥啊？”
“我琢磨了一下，除了王可的事儿，还能有啥？”
“王可？”展鹏把烟拿在手中，停顿一下，“他能把昨天的事儿和王可联系起来？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那谁知道啊？一会儿来了不就清楚了。”
“几点来啊？”展鹏又问。
“定的三点，要是你这会儿不回来，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展鹏抬腕看看手表，紧抽了几口烟，把烟掐灭，对张文峰说，“这还有点儿时间，我先眯一觉，昨晚没睡好。”
张文峰撇撇嘴，刚要开口，正碰上展鹏严厉的目光。“我可警告你啊，别烦我。”展鹏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不烦就不烦，德性。”张文峰瞪了展鹏一眼，转过身去。
三点不到，邱宗辉就到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黄婷婷和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见到黄婷婷，展鹏和张文峰都心里更加有数儿，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邱老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展鹏起身和邱宗辉握手，张文峰和黄婷婷打过交道，冲着她点了点头。
“展队又涮我，我哪儿来的什么辉啊？”邱宗辉笑着和展鹏寒暄。
“邱老板这次来是——”展鹏笑呵呵地望着邱宗辉。
“嗨，谁愿意进你们这个门啊？我本来想约你们去我那儿喝茶，但张队说你们忙，走不开，我这不就过来了嘛。”
“我们这个门怎么了，不挺好的嘛。”展鹏哑然失笑。
“这——”邱宗辉接不下去，讪讪地笑了笑。
张文峰推过来几把椅子，给几个人让了座儿，大家围坐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
“你看，我们这儿条件差点儿，比不上你那儿，茶也没有，要不给你们接点儿桶装水？”展鹏调侃道。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邱宗辉忙应道，然后环顾四周，“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儿的确该改善改善了。”
“怎么着，邱老板想赞助点儿？我们欢迎啊，这才是警民一家嘛。我们头儿今天在家，要不我现在就带您过去？”展鹏眼中满是笑意。
“不急，不急，我们先谈正事儿。”
“那——也成，”展鹏扭头看了看张文峰，又转向邱宗辉，问道，“有什么正事儿啊？”
“我先介绍一下，”邱宗辉指了指黄婷婷，“这位是我太太，黄婷婷，你们应该见过面。”
“邱太太啊。”展鹏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久仰久仰。”
黄婷婷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位是蔡律师，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邱宗辉又指着身边的男人。
“带律师来啊？”展鹏夸张地瞪大眼睛，“不会是邱老板犯了什么事儿，过来自首吧？你不归我们管啊。”
“展队又说笑，我可是守法公民，能犯什么事儿啊？”邱宗辉面不改色，“也真是因为我不是你们辖区的，咱们从前不熟，不过现在认识了，找时间咱们多聚聚，我这个人就是爱交朋友。”
“那好啊，我们也都爱交朋友。”展鹏笑了笑，问道，“那您今天来是——”
邱宗辉侧头看向律师，见蔡律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就说道，“还不是为了你们上次找我那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展鹏问。
“就是那个——那个——叫王可的吧，我太太的教练。”
“哦，是这回事儿啊，”展鹏似恍然大悟，“怎么了？”
“你们不是问过我和他通电话的事儿嘛，我今天突然想起来个情况，就急着过来和你们汇报一下。”
“是吗？什么情况？”
邱宗辉冲着黄婷婷使了个眼色，黄婷婷不情不愿地从背包里取出手机，递给邱宗辉。邱宗辉拿着电话，对着展鹏和张文峰说，“上次你们问起通电话的事儿，我可真是有啥就说啥了，但时间隔了那么久，谁能记得那么清楚不是？”
“那倒是啊。”展鹏轻轻点头。
“我今天上午忽然想起来，我和王可通话的时候，可能录音了，拿过我太太手机一看，还真录了。我想着没准儿这录音对你们有什么用呢，这不，就赶紧过来了。”
“有录音？”展鹏眼神带着戏谑，“为什么要录音呢？”
“嗨，我这人有个习惯，通话时一般都录音。”邱宗辉满不在乎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展鹏似恍然，“成，那你就放放吧，我们听听。”
邱宗辉操作着手机，很快，手机里就传出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展鹏和张文峰凝神倾听，几次交换眼神。对话时间不长，大概一分多钟，很快就放完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办公室里静静的。
这就是已知的王可生前的最后一次通话，展鹏神情肃然，对邱宗辉说，“再放一遍。”
邱宗辉把录音又放了一遍。
“邱老板，还别说，这个录音对我们还真有点儿用。”展鹏长吁一口气，“这样吧，这个手机呢，得借我们用一下，我们得固定一下。当然了，我们对手机里别的内容没兴趣，你太太可以在旁边看着。我这边得做个笔录，你给签个字。”
“没问题，我们全力配合，”邱宗辉笑着表态，“不然过来干嘛？”
张文峰拿过手机，带着黄婷婷去了技侦，展鹏回到座位上，在电脑上做了一份询问笔录，打印出来，让邱宗辉签字。邱宗辉和律师一起看了笔录，见律师没反对，便签了字。
“展队，这个王可到底怎么了？”邱宗辉问。
“看，操那么多心干嘛，烦恼还不多啊？”展鹏似笑非笑。
“得，我不问了。”
过了不到半小时，张文峰带着黄婷婷回到办公室，暗中对展鹏点点头。大家又闲聊了几句，邱宗辉起身告别，展鹏坚持着把他们一直送到楼下。望着他们驾驶的汽车出了院门口，展鹏点了根烟，心事重重。思忖片刻，他走到院墙的树下，终于拨通了杨毅的电话。“杨毅，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杨毅有些意外，但还是很爽快地应承下来。“成啊，咱们在哪儿吃？”
“就去你家吧，点外卖或对付点儿菜都成，有酒就行。”
挂断电话，展鹏抬眼看看在窗口打量自己的张文峰，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恢复了惯常的神情，迈步走向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