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吃饭的功夫,云翦派人出去寻找梅青臣去了什么地方。
得到的结果却是在城外的焉知县,那是一个距离皇城十几里的小镇子,似乎是被梅家分族占了。
正好云翦要回去石阶城,所以顺路往焉知县的方向去了。
结果,才走到半路上,云翦就看到了大批军队调动的迹象。
“这应该是皇城卫的军队,毕竟丞相是要来镇压叛乱的!”云翦没有多想。
而当看到第二支军队的调动迹象之后,云翦皱眉了。
“去石阶城,让黑蛋带兵过来!”云翦没有犹豫的下令,一边催动身边的护卫加快了速度。
喜庆一脸不乐意:
“殿下,您还在养伤,身边只有这么三百个护卫,即便前面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也不能让这些人去送死吧!”
身边的那些护卫们都没吭声,他们本来就是殿下亲卫,即便殿下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皱眉的。
“早点了解了情况,才能做出应对,本宫又不是去拼命地!”云翦撇着喜庆,眼神带着压制。
喜庆被殿下的凶悍眼神吓到了,只能郁闷的跟着殿下往前走。
焉知县的丞相很矮,所以在经过一个土丘的时候,云翦就看到了前面对峙的情况。
梅青臣带着一支皇城卫,被无数的军民包围,而且军民中似乎还有人质。
训练有素的皇城卫缩列成阵,对面的军民即便比这皇城卫多了两倍,可仍然没有办法破皇城卫的阵列。
一个年老的长者就带着人质出来了:
“梅青臣,你当真不管你妹妹的死活?!”
老者一身灰袍,身上虽然没有华丽装饰,可从老者的气度能够看出来他久居高位,应该是分族的族长或者长老一类。
只不过在一身清贵的丞相面前,那老者的气势分明是被压制的。
“放下武器,可以饶你们不死!”梅青臣没有看带着人质的老者,他犀利的目光从老者身后的那些军民身上扫过。
犹如实质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匕首一样,把这些人看得起了退意。
“梅青臣,你抢我分族资产,杀我族人,现在还敢威胁,哈哈~你死到临头竟然还不自知!”老者显然是被激怒了,亲自持刀,抓着一个女孩上来,刀横在女孩脖子上,怒吼:
“你再不出来,我就一刀杀了她!”
“大哥,救我啊~”女孩满脸泪水,凄惨的叫着。
梅青臣的目光这才落到了她身上,疏离而薄凉:
“生为梅家人,就应该有牺牲的觉悟,大哥会为你报仇的!”
女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梅青臣脸上陡然显出杀伐之色,厉喝道:
“本相给你们三息的时间,不放下武器投降,杀无赦!”
慵懒却清贵的声音飘荡出去,听得老者身后的军民们都露出了惧色。
甚至一些胆小的开始了退缩。
老者勃然大怒:
“梅青臣,你死到临头了!族人们,不要害怕,其他家族的人已经来了,我们会彻底的包围了梅青臣和他的皇城卫,斩杀这个恶魔!”
梅青臣冷哼一声,看着老者笑道:
“三叔,你找来的三千族兵已经被灭了,难道你没有看到西边的烟尘!?”
老者闻言,脸色大变,急忙回头吩咐人去看看援兵为什么还不来。
就在这时候,一匹流血的战马驮着一个满身伤的兵卒过来了。
那兵卒在老者的面前栽下战马,声嘶力竭的喊:
“三长老,几家的族兵被……灭了……”
老者脸色惨白,身子蹬蹬~的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身后的人搀住了,他就摔倒在地上了。
老者回头看着皇城卫兵阵中的梅青臣,一脸的绝望和阴狠:
“梅青臣,你就是一头邪恶的狼,最残暴的魔鬼!我们跟你拼了!”
老者怒喝着命令身边的人进攻。
数百名族人跟着老者冲了上去,冲击皇城卫的兵阵,厮杀血腥。
梅青臣站在兵阵中,脸色冷厉,一双眼睛幽深却好似不含任何感情,凶残的厮杀就在眼前,他却仿佛充耳不闻,在他过分冷静的背景下,衍射出一种魔王般的矜持弑杀。
此时此刻的梅青臣,就是不近人情的冷血。
之前被老者挟持的小妹,已经被人一刀穿了腹部,倒在了地上。
梅青臣的眼神只是淡淡的扫了过去,不带着任何的感情,仿佛那地上躺着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厮杀并没有持续多久,皇城卫骑兵很快赶过来,风卷残云一般把那数千军民包围、袭杀,眼看着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一支身穿黑衣的军队却忽然出现,他们悄无声息的靠近,射出如蝗的弩箭,几乎是在瞬间就杀灭了外层的皇城卫。
梅青臣显然也看到了那边的变故,他目光冷厉的看着那支出现的黑衣军队,冷漠的笑了起来:
“幕后的人,你终于跳出来了!”
这支身穿黑衣的军队战斗力极强,虽然只有寥寥千人,可是强杀下来竟然把三千人的皇城卫骑兵逼退,原本还在军阵中的梅青臣很快就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丞相,您先撤退!”梅青臣的亲卫连忙拉着他往后撤,眼看着抵挡不住这些凶残的黑衣军队,马上就要被杀到眼前了。
梅青臣却站着没动,目光扫过地上被杀掉的小妹的尸体,朝着小妹走了过去。
“丞相……”
“丞相!危险啊!”
随从的亲卫勇猛的上前厮杀,却被黑衣军队的弩箭射杀。
梅青臣仗剑而行,等走到小妹的尸体旁之后,快速的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我带你回家……”
梅青臣低沉的声调中带着压抑、让人心疼的沉重。
表面上他表现出来的冷血,并非是他真正的内心。怀里的是他小妹,即便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他心疼的。
只是他知道,梅府的那一群家人,他都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心,否则那些人会成为他的弱点,让氏族更加凶猛的去伤害那些家人。
梅青臣的皇城卫正在急速减少,好在云翦的骑兵及时赶到,黑蛋带着的三千铁骑兵,装备程度不逊色北燕铁骑兵,一番冲杀下来,终于把黑衣人包围成团,进行围杀。
“丞相,上来吧!”云翦的马车停在了梅青臣面前,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抱着妹妹尸体的样子,云翦心里莫名的心疼起来。
这是一个隐藏了所有情感的男人,在他铁石一般的外表下,有一个跟常人无异的内心。
梅青臣在看到马车里的人时,眼中分明露出兴奋的神色,可是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看到云翦在这个时候出现,分明是高兴的,可他却要伪装自己的情感。
尤其是那些氏族已经开始拿他身边人的性命来威胁的时候,梅青臣更需要表现出对关心之人的漠视。
“你不应该来!”梅青臣眼神冷漠的看着马车中的云翦,压低了声音、
马车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梅青臣坦白的把话说明白:
“这里本没有你的事情,你来只会惹上麻烦!”
云翦愣了一下,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尤其是看到他怀中躺在的人。
现在的梅青臣是所有氏族和顽固派的敌人,针对他的刺杀已经发生太多了,凡是跟他有关系的人,都被氏族和暗中的势力监视了。
只要梅青臣对某个人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就会被那些势力惦记上、抓捕,用来要挟梅青臣。
梅青臣的小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小妹的死,从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梅青臣的情感。
而现在梅青臣却对她说:你不该来!
这是一种变相的关心自己。云翦很高兴:
“不是早就说好了么!你有困难的身后我帮助你,本宫麾下有几万雄兵,不怕危险的!”
梅青臣黑沉着脸,没有一点高兴的神色,反而是撇了云翦一眼之后,看向马车外面,道:
“你知道那些黑衣军是谁的吗?”
云翦也在奇怪这个问题,那些人个个精壮、军阵整齐,行动有序,非数年边军无如此阵容。
难道是陆丰城的军队?
过滤一遍整个大周的军队,似乎也只有陆丰城手下才有这样的军队了。
而且这些军队很会抓机会,在丞相带着人剿灭叛乱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打了丞相的皇城卫一个措手不及。
差点就杀了丞相。
出手凶狠、刁钻。
“殿下,所有的叛军已经剿灭!”黑蛋来回报情况了。
“认出这些人的身份了吗?”陆云翦打开车门,看着地上狼藉一片的尸体,心里愁得要死。
这么多的大周勇士,都要消耗在内战上?
“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不等黑蛋回答,梅青臣已经开口了。
“他们也不是陆丰城的人。”似乎是知道云翦的想法,梅青臣再次开口了。
“那他们是什么人?”云翦觉得很奇怪,难道大周内还隐藏着一股自己不知道的强大势力?
梅青臣面无表情的解释:
“大周多年战乱,边关问题都是氏族帮忙解决的,氏族手里有十年老兵不足为奇,尤其是那些氏族故乡。”
这个情况云翦是不清楚的,而梅青臣却一清二楚,他知道国内的一切情况,知道这些氏族的手中有多么厉害的底牌,可他还是选择了改革。
直面所有的威胁!
云翦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会不留下任何书面的改革条款,全靠脑海记忆和口述了。
只是这样的梅青臣太累了。
马车中有很浓的血腥味,梅青臣怀里的小妹是被利刃穿透了腹部,所以血水流了不少,染红了梅青臣的衣衫。
云翦忽然看到梅青臣的身子抖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怀中小妹的死悲伤,还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下一刻,他的身子忽然没了支撑一样,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快回石阶城!”陆云翦连忙上来抓住他。
因为动作太快,云翦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可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伤了,把梅青臣拉起来之后,之间他脸色苍白,眉宇间的那种灰败让她心里震惊不已。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小城,一路上喜庆几次想阻止马车的速度,因为马车速度太快,云翦身上的伤口崩开的就更多。
可是公主心急如焚,喜庆也知道丞相若是有什么闪失,大周的改革就全完了。
等马车赶到小城之后,云翦已经满身血,崩开的伤口染红了衣衫,可她浑然不管,让人带着丞相进了房间之后,立刻把缘灭大师请来了。
“丞相是身体太疲劳所导致,没有什么大事!”缘灭诊了片刻就得出了结论。
开了一个药方,让小和尚去熬药之后,缘灭给丞相施针,一边解释:
“他熬夜时间太长了,对身体有很大损伤,老衲给他用的是安神针,让他多休息一下。”
丞相之所以会晕倒,完全是因为劳累的。
一直都对丞相有很大意见的喜庆,这次也安静的在房中没有吭声。
丞相是坏,可他对大周是负责的,为了大周而累成这个样子,让人尊敬。
“殿下,可不能让丞相再这么熬下去了,否则身体会彻底毁掉的。”缘灭一边施针一边嘱咐。
梅青臣的身体已外强中干,看的缘灭都头疼,早些年的时候,缘灭曾跟梅青臣有过交集,知道他的身体是相当不错的。
能把那么好的身体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缘灭觉得真是可惜!
“可以用药品调理吗?”云翦追问。
看的出来,梅青臣现在的情况就很不好,所以,云翦想现在就给他调理。
缘灭点头:
“自然是可以调理的,而且只能在他的身体尚未掏空之前,否则情况严重之后,他的身体就会像是一块彻底荒废的地,再也不可能恢复了!”
缘灭的话刚说完,床上的梅青臣竟然醒来了。
缘灭吃惊道:
“老衲刚给你用了安神针,想不到在你身上却看不到效果。丞相,您的身体亏空过大了!”
梅青臣面无表情的看了缘灭一眼,双手合十:
“多谢大师出手。”
虽然是感谢的话,却蕴含着丝丝冷意,显而易见的排斥,他的样子分明是在责怪缘灭大师,为什么给自己施针!
缘灭看出来丞相对自己的排斥和意见,还是开口道:
“丞相的身体亏空严重,还是多注意休息,修身养性才能长久!”
梅青臣嗤笑起来,眉眼间的嘲讽显而易见:
“大师倒是修身养性,独善其身,而不见天下苦难!”
这样子的梅青臣看起来格外讨厌,他分明就是在找大师的麻烦,言语中的讽刺很浓。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听得清楚,而缘灭大师却浑不在意,笑着道:
“老衲渡世人执念之苦,自然与丞相不同。丞相心中已有执念,老衲不劝你放下,只劝丞相放松而已。”
缘灭很清楚,就梅青臣这样折腾下去,早晚把他的身体给折腾完蛋,可偏偏梅青臣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且表现出来的浓烈排斥,分明就是不想让缘灭管他的样子。
“哼!大师所言跟本相所念不同,何必强求!念在你无心之过,本相不追究你给本相施针的鲁莽,下不为例!”梅青臣从床上起来就走。
显然是埋怨大师刚才给他施的安神针。
梅青臣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他根本不能倒下,所以缘灭给他施针,让他安神睡过去,会耽误很多事情。
缘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了。
“丞相,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你不怕撑不到改革结束?!”云翦忍不住了。
她知道丞相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可她担心他根本撑不到改革完成。
若是他中途倒下,谁还能继续他的理念和政策呢!
梅青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却很快冷笑道:
“这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
眼看着梅青臣走出了房间,带着皇城卫离开。
云翦还是忍不住的上去:
“难道你就不能多培养一些人,让这些人帮你?”
“殿下能找到这样的人吗?”梅青臣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梅青臣口气中,“你们所有人都是傻逼”的狂傲,让云翦生气。
“丞相未免自视太高了,改革不外乎律法政策,大国改革完全可以按照条款,丞相只需要列出条款监督执行即可,何必如此亲力亲为!”
陆云翦的口气带着愤怒。
其实她也是担心丞相的身体受不了。
梅青臣目光幽幽的转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笑道:
“国内无阻力的时候,自然可以如此轻松改革,可如今大周氏族众多,隐藏实力连本相都不知几何,本相能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让他们有所准备的阻挠?!”
只有在一切改革都未知的情况下,那些氏族才不知道该从那个点切入,只能被动的去应付丞相的各种政令。氏族们永远都不知道丞相的下一条政令会是什么。
今天切你一点“皮”,明天割你一块“肉”,你永远不知道丞相的下一刀会切向哪里,让你防不胜防。
甚至还会让你觉得丞相切了这么多“肉”之后,是不是应该停手了。
在心存侥幸和猜忌中,梅青臣才能游刃有余的完成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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