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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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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正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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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太守府,孙原卧室。

时已渐秋,霜风渐起,带着肃杀的寒意,无声地侵袭着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古城。

寒意试图从雕花木窗的缝隙渗入室内,却被一股更加浓重、凝而不散的药气混合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血腥味牢牢地锁在屋内,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头发沉的氛围。阳光显得有气无力,挣扎着穿透那层糊窗的素绢,变得朦胧而黯淡,如同蒙尘的旧帛,懒懒地铺在冰凉平整的青砖地面上,勉强映亮空气中无数细微尘埃无声的浮沉舞动。

孙原躺在宽大的檀木榻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软褥,身上覆盖着数层锦绣丝衾,然而这一切的柔软温暖似乎都无法传递给他半分。他整个人深深地陷在其中,身形显得异常消瘦单薄,仿佛那华美的重衾不是庇护,反而是一种要将他本就脆弱生命压垮的负担。

他的面容是一种近乎琉璃般的透明苍白,不见一丝血色,颧骨微微凸起,眼窝深陷,形成一片暗沉的阴影。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张着,每一次呼吸都异常微弱、艰难,胸膛的起伏浅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那紧蹙的眉心,因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脏腑的痛楚而无法舒展,即使在昏沉的睡梦中,也刻印着承受煎熬的痕迹。

他受创实在太重了。

城头那场旷日持久的惨烈搏杀,不仅是力气的耗尽,更是精气神的极度透支与肉体的濒临崩溃。周身筋骨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碾砸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处处充斥着暗伤与裂痕;内腑更是被张角那弄不劲气震得离位受损,经络窍穴之中空空荡荡,往日里奔腾不息、充盈沛然的浩然内力,如今只剩下细微如丝、滞涩无比的涓滴细流,难以汇聚。

最棘手的是,他元气大伤,本源受创,已至虚不受补的境地。林紫夜用药不得不慎之又慎,如履薄冰,每一味药材的斟酌都费尽心神,生怕稍猛一分,非但无法续命,反而会成了催垮这盏残灯的烈风。

李怡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一张原本明媚鲜妍、顾盼生辉的脸庞,如今消瘦得只剩尖尖的下颌,眼窝深陷,周围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之色,显然已不知多少日夜未曾合眼安眠。

那一双总是含着笑意、清澈如水的杏眼,此刻又红又肿,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但她看向孙原的眼神却一刻也不敢移开,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浓稠担忧、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丝被她死死压抑着、不敢轻易宣之于口的、微弱如星火般的希望。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始终用温水浸着的细棉帕子,时不时地、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角与脖颈不断渗出的、冰凉的虚汗,那动作谨慎得如同在触碰一件价值连城却又脆弱无比、稍有震动便会碎裂的稀世珍宝。

“吱呀——”

一声极轻的推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林紫夜端着一只墨玉色的药碗,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滚烫,散发着极其浓郁复杂的苦涩气味,却奇异地夹杂着一缕极淡的草木清香。

她依旧紧紧裹着那件紫狐大氅,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所有的寒意彻底隔绝,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剔透,唇色淡得近乎消失,整个人仿佛一抹随时会融化在这昏暗光线里的淡影。幼年那场濒死的大雪留下的根骨之伤,让她终生畏寒如虎,也持续不断地耗损着她本就有限的元气。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碗底与玉石桌面接触,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紫夜姐姐…”李怡萱闻声抬起头,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眼中带着急切而又怯懦的询问,似乎既渴望听到好消息,又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变化。

林紫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安心。她缓步走到榻边,伸出三根冰凉如玉、却异常稳定干燥的手指,轻轻地、精准地搭在孙原露在衾被外的那截手腕上。她的指尖感受着皮肤下那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迟缓似淤泥流淌、时而又有细微紊乱悸动的脉搏,秀气而淡然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形成一个极小的结。

良久,她才缓缓收回手,声音清冷低微,如同雪山融化的细流,却带着一种能奇异地抚平焦躁、让人稍稍安心的力量:“脉象虽仍沉细无力,犹似游丝,但比之昨日,已稍见和缓平稳之象,躁动之邪气略减。内腑的剧烈震荡算是勉强稳住,不再继续恶化扩散。只是…”

她话语微顿,目光落在孙原毫无生气的脸上,语气加重了几分,“筋骨百骸之伤,非朝夕可愈。气血亏虚太甚,如久旱涸泽之鱼,需天降甘霖,缓缓浸润,万万不可急躁求成。下一次药浴的药材需加重几分虎骨与续断,以强筋壮骨,但内服汤剂仍需以温和滋养为主,徐徐图之。”

正低声交谈间,郭嘉、管宁、陆允三人也轻步鱼贯而入。郭嘉脸上依旧带着为孙原疗伤时损耗过巨的苍白,脚步不似往日轻飘,略显虚浮,一双总是含着戏谑与洞察的狐狸眼,此刻唯有关切与疲惫,牢牢锁定在榻上之人身上。

管宁神色凝重,眉头深锁,带着学者式的深沉忧虑与对天道的叩问。

沉默寡言的陆允则一如既往地务实,他默默地将一壶刚刚在侧间小炉上烧开的滚水轻轻放在室内取暖兼煎药用的铜盆火炉旁,方便随时取用添加。

就在这时,榻上的孙原的眼睫开始剧烈地、无意识地颤动起来,如同被狂风摧折的蝶翼,挣扎着想要睁开,却又无力抗衡沉重的枷锁。

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李怡萱更是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堵了回去,只有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泪水瞬间蓄满眼眶。

他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终于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眼缝。模糊昏黄的光感如同针一般刺入久处黑暗的瞳孔,让他极为不适地立刻又紧紧阖上。如此反复挣扎了几次,他才终于勉强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缓缓地、真正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茫然地涣散着,没有焦点,过了好一会儿,才如同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归途般,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在头顶上方那模糊而熟悉的屋顶椽梁之上。

意识回归的刹那,剧痛——那被他昏睡暂时屏蔽了的、可怕的剧痛——如同一直潜伏在侧的凶猛巨兽,立刻咆哮着扑了上来,疯狂地撕咬吞噬着他每一寸感官、每一根神经!筋骨如同被彻底碾碎后又粗糙拼接般的锐痛,内腑如同被放在烈火上反复灼烤般的闷痛,交织缠绕,变本加厉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神智,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那无边的黑暗深渊以求逃避。他抑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破碎的、饱含痛苦的呻吟。

“哥哥…哥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李怡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哭腔和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惊喜,在他耳边响起,那么近,又仿佛隔着一层水幕。

泪水瞬间决堤般涌出,她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但手指伸到一半又猛地停住,生怕自己一点点力道都会加剧他的痛楚,那只手最终只能无助地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别动,你伤得很重。”林紫夜的声音及时响起,依旧冷静得不带多余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医者权威,如同定海神针,稍稍稳住了李怡萱几乎失控的情绪。她再次探手,三指精准地搭上孙原的腕脉,凝神细品着他脉搏在那瞬间因苏醒和剧痛而引起的细微变化。

孙原试图转动眼珠,看向声音的来源,辨认周围的关切面孔。然而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在苏醒瞬间积聚起的全部力气。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如同被烈火燎过,又被粗糙的砂石打磨,干涩灼痛得厉害,努力了半晌,竟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摩擦产生的、嘶哑难辨的嗬嗬声。

“水…”林紫夜立刻对李怡萱示意。李怡萱如同受惊般弹起,慌忙转身从一直用温水煨着的银壶中倾倒出小半盏清澈的温水,取过一枚小小的银匙,极其小心地、先用匙尖一点点润湿孙原那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待那干涸得到些许缓解,才极慢地、极其耐心地、一匙一匙地喂他咽下几小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如烧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而珍贵的舒缓,也如同钥匙般,进一步唤醒了他沉寂的意识。孙原终于勉强积攒起一点微弱的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几乎如同叹息般的气声,断断续续地逸出:“…城…邺城…如何了?兄长…他…可安好…?”

“邺城守住了。”一个略显疲惫却含着清晰笑意与宽慰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郭嘉依旧倚在门框上,虽然脸色不佳,但那双狐狸眼里已重新闪烁起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如既往的、仿佛能看透迷雾的洞察光芒。“皇甫嵩将军和朱儁将军的援军及时赶到,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黄巾贼众溃败,张宝那厮也已遁走。至于文略(孙宇字)兄,他无恙,只是战后事务千头万绪,正在前堂与诸将吏处理,抽不开身。你只管安心静养便是。”

管宁上前一步,来到榻边,温言道:“子渊(孙原字),你已昏迷了整整七日,真真是吓煞我等了。此番能将你从鬼门关前夺回,多亏了紫夜姑娘回春妙手,医术通神;奉孝亦是不惜大耗真元,连日为你疏导淤塞近乎断裂的经脉,输入精纯真气吊命续源,此恩此情,万莫相忘。”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慨。

陆允虽未说话,但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坚毅的脸上满是欣慰与激动之色。

孙原的目光缓缓地、极其吃力地移动着,逐一扫过围在榻边的每一张面孔——李怡萱的泪眼婆娑、林紫夜的沉静苍白、郭嘉的疲惫笑意、管宁的诚挚忧思、陆允的默默关怀。

他们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真切情谊、难以掩盖的连日操劳的疲惫,以及那眼底深处为他悬心的忧虑,像一股温润却强大的暖流,艰难地冲破周身剧痛与冰冷虚弱的壁垒,一点点注入他几乎枯竭皲裂的心田。

他心中情绪翻涌,想要扯动嘴角,回报给他们一个安抚的、表示自己无碍的笑容,然而最终,所有的努力都只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悠长而充满了极致疲惫的微弱叹息。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灌了铅,再次不受控制地缓缓阖上,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虚弱感瞬间卷土重来,轻而易举地将他重新拖回了昏睡的深渊。

他的身体,仿佛一具被彻底掏空、只余残破外壳的容器,恢复之路,漫长得令人绝望,每一步都需在痛苦与虚弱中艰难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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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昔日的赵王宫。

飞檐斗拱依旧勾勒着旧日王权的轮廓,丹漆雕栏却已蒙尘染垢,失了光彩。象征着皇家威仪的蟠龙屏风与鎏金宝座被移至大殿角落,覆盖着不知从何处扯来的粗麻布,如同被遗忘的旧梦。殿柱上精美的云纹兽刻,或被刀剑划出狰狞的创痕,或被一张张书写着太平要术符咒的明黄纸符所覆盖,形成一种神圣与野蛮交织的诡异图景。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汗液与血锈的腥膻、草药熬煮的苦涩、底层民众聚集特有的体息,与一丝残存于殿角、仿佛不甘散去的檀香幽韵古怪地混合,压抑而令人窒息。

大殿中央,数堆篝火熊熊燃烧,粗大的松木噼啪作响,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围坐的众人,也将巨大的阴影投在殿壁之上,仿佛无数躁动的魂灵在起舞。

张角并未沾染那象征世俗权柄的王座,而是盘膝坐在大殿中央一个陈旧的蒲团之上。他身上覆盖着几层看似粗糙却厚实的深色毛皮,愈发衬得他形销骨立。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蜡黄,双颊深陷,颧骨高耸如嶙峋山石,气息微弱得仿佛秋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猛地攫住他,让他枯槁的身躯蜷缩颤抖,如同风中落叶。一名身形魁梧、面色悲戚的黄巾力士恭敬地跪伏一旁,以洁净布帛小心翼翼地为大贤良师拭去唇角咳出的暗红血丝。

然而,与这油尽灯枯的躯体形成骇人对比的,是他那双深陷眼窝之中的眸子。尽管浑浊,却依然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炽热而偏执的光芒,那是糅合了通天彻地的宗教狂热、悲天悯人的理想主义与不屈不挠意志的可怕能量,仿佛他的灵魂早已超脱这具濒死的皮囊,仍在执掌着眼前的一切。

张宝与张梁分坐其两侧。张宝一身洗得发白的玄色道袍,虽沾染征尘,却并无太多血污,甲胄也只是轻便护心,与其说他是武将,更似一位云游四方、偶涉红尘的方外之人。他面容清癯,目光沉静,三缕长须垂胸,即便在如此窘迫之境,依旧保持着几分超然气度,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凝重与忧思。张梁则不同,他身形精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时刻保持着警惕。他并未多言,而是以一种全神贯注的姿态守护在兄长身侧,眼神扫视四周时带着冷静的审视,手指偶尔无意识地拂过腰间悬挂的一串看似古朴、实则暗合九宫八卦的龟甲蓍草法器,显露出其内敛的睿智与绝对的忠诚。

下手席地而坐的,是黄巾军如今的核心将领:面带沧桑刀疤、煞气逼人的张白骑;沉默如山岳、气势沉雄的张牛角;年轻锐利、野性难驯如猎豹的褚飞燕;面色阴狠的于毒;眼神闪烁不定的眭固;以及几位来自黑山、名声不显却实力不俗的渠帅,如苦酋等人。帐内气氛凝重如铁,尽管刚攻克邯郸、斩杀汉室赵王、控扼冀州大片疆域,却无多少喜庆,唯有前途未卜的沉重压力弥漫其间。

张宝轻轻捋须,声音沉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打破了沉寂:“师兄,皇甫嵩进军迅疾如雷,南阳赵空、荆州朱儁又锁死了南道。黄河以南,各州郡的教友们…恐已陷入重围,音讯艰难。”他言语含蓄,却点明了南方势力的倾颓,黄巾主力已被分割,困于河北。

张梁随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冷静,直指要害:“即便在冀州,邺城仍是心腹大患。此城不拔,如芒在背。皇甫嵩据之,北军精锐虎视眈眈,我等纵有千万之众,亦难安枕。”他的分析精准而务实,毫无夸张,却更显形势严峻。

年轻气盛的褚飞燕猛地抱拳,声音洪亮请战:“大贤良师!二位将军!飞燕请命!愿率麾下儿郎再攻邺城,必以血开路,为吾道踏平此障!”

于毒立刻出言反驳,语气现实而残酷:“飞燕勇武可嘉,然邺城坚壁清野,孙宇善守,皇甫嵩援兵已至,强攻无异驱众赴死。我军新挫,元气未复,实难再经此等消耗。”

帐内顿时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张角那令人心揪的、压抑的咳嗽声。

许久,张角缓缓地、极其吃力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手臂在空中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然而就是这个动作,让所有争论瞬间止息,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敬畏、依赖与难以掩饰的悲凉。

“邺城…必取…”他的声音嘶哑虚弱,如同自幽冥传来,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最终权威,“然…非以力取…需以时…以势…”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用尽最后的气力,“汉运已衰…然余威犹存…我等…当如春雨…润物无声…扎根于这冀州沃土…”

他浑浊而炽热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每一张或焦虑、或迷茫、或狂热的面孔,那目光仿佛能直透人心:“两军对垒,或非我等所长…但教化万民,构筑地上道国…方是我太平正道之根本!”提及“地上道国”,他眼中那狂热虔诚的光芒骤然炽盛,竟 momentarily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传我教令!”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震撼人心的力量,“冀州各部祭酒、渠帅,当引导流亡,均分田亩豪产,以《太平经》圣言为圭臬,守望相助,休养生息!凡阻我大道、盘剥百姓之豪强劣绅,其坞堡资财,尽数收取,散于教众及贫苦苍生!吾欲令此冀州…成天下首善之乐土!使世人皆知…无汉室之苛政…无豪右之盘剥…百姓…可得安康!”

这道交织着崇高理想与铁血手段的教令,被迅速传往四方。黄巾军或许短于战阵韬略,但太平道那深入乡野闾里、组织严密、信仰虔诚的庞大网络此刻全力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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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郡、巨鹿郡、赵国等地的广袤平原上,秋风裹挟着铁锈味的尘土掠过焦土。曾经连片的麦田如今像被毒蛇啃噬过的伤口,裸露着干裂的黑土地,焦黑的麦茬如同无数根断裂的肋骨刺向天空。远处依稀可见的残破土墙间,几株半枯的野桑树垂着枝条,枝桠间缠绕着半截血迹斑斑的腰带——那是某户人家最后的衣饰。

在巨鹿郡城外三里处的乱葬岗,腐烂的尸山已堆到三丈高。尸骸彼此叠压着,有的仍保持着挣扎时的姿态,断指间攥着半截草茎;有的头颅滚落在尸堆底部,眼眶中爬出蛆虫,却被一群秃鹫啄食得鲜血淋漓。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尸臭与血腥,混杂着烧焦的梁木气息,连路过的黄巾军都不得不捂住口鼻。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弱少年跪在尸堆旁,正用生锈的镰刀撬开某具半腐尸身的胸腔——他要取那颗尚未完全腐烂的心脏,按《太平经》记载的“赤阳之精“祭献给新修的灵仙庙。

更远处的赵国故道上,三十七个裹着褪色黄巾的农夫正拖着两具马车般的石碾,碾过某座坞堡的残垣。碾过之处,青砖碎瓦与人骨混作齑粉,碾轮凹槽里嵌着半截小指。这座坞堡曾是当地豪强赵氏的堡垒,如今只剩下三丈高的夯土城墙,城墙上还挂着半面残破的“赵“字旌旗。三天前,黄巾军渠帅张文远带着三千教众攻破坞堡时,赵氏老幼三百余口尽数被斩,鲜血顺着引水渠灌入护城壕,将整条沟渠染成暗红色。此刻,几个裹着黄巾的妇人正跪在坞堡粮仓前,将刚抢来的米谷倒进陶罐,按《太平经·五谷章》的教义分成三份——一份供奉大贤良师,一份分给饥民,最后一份埋进院中“待来年春耕时再启“。

在魏郡清渊县,幸存的流民正在头裹金缕黄巾的“天公将军“带领下开垦荒地。这些人用铁锹翻起的每一寸土地都混杂着人骨,犁铧时常会撞上半截断箭或头骨。有个农夫在翻土时突然惊叫起来——他翻出的不是骨头,而是一块刻着“甲子“的木牌。众人立刻跪地叩拜,将木牌供在田头,用新割的稻草扎成“黄天当立“的图腾。此时远处传来悠长的铜角声,那是太平道祭司在召唤信徒前往新筑的“九宫坛“——那里正用从坞堡抢来的青铜器铸造新的祭器,准备在秋分日举行“苍天已死“的祭典。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散布在废墟间的“净身队“。这些由太平道精锐组成的队伍专事清除“邪秽“,他们用从坞堡抢来的银簪挑开尸体的眼皮,将未闭的眼珠挖出装进陶罐,声称这是收集“怨魂之精“以净化土地。在赵国旧都邯郸城郊,净身队甚至将数百具尸体焚烧成灰,混入新修的“太平渠“中,据说这样灌溉出的庄稼能驱除“汉室余毒“。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地,生命却以最原始的方式顽强萌发。在巨鹿郡某处废墟的裂缝中,一株野稷苗正从半截人骨的肋间隙钻出嫩芽;在赵国故道旁,几个孩童用烧焦的木棍在地上画着“太平道“的符箓,他们身后跟着一条瘸腿的黄狗,狗脖子上还系着半截黄巾。暮色中,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声,那是游方的太平道祭司在巡视新垦的田地,他们腰间鼓囊囊的布袋里,除了《太平经》的残卷,还装着从坞堡抢来的种子与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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