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佳定康疑惑不解的眼神，佳止秋也不想过多解释。
他抬头柔声问道，“康儿，最近有没有去青云门的驻地？毕竟是你曾经的师门，多和他们走动走动，多关心一下他们的生活。如果他们有什么困难，就出手帮一把，青云门和百花谷可对你们兄妹不错，不要忘了本。”
佳定康笑道，“请老祖放心，前不久我还专门跑了一趟青云门，他们都很好，谢谢老祖挂念。”
佳止秋笑道，“那个乱糟糟的鸡窝头，最近可来找过你？他倒是个妙人，不修边幅，不拘小节，手艺却精湛绝伦。也不知道你父亲是如何同他相识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佳定康也笑道，“张前辈确实与众不同，不过他对我挺好。说是受了父亲的大恩，特意来照看我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他照看？而且他在大雪山都停留了上千年之久，也没听说他有回百造门的打算，别人都轮流好几次了，他也不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佳止秋摇头笑道，“我早已打听过了，张一分在百造门并不受重视，别看他是炼虚修士，仅仅只是个外门长老。百造门不同于别的门派，讲究的是一脉相承，手艺只是一方面，还要看你的师承何人，否则在百造门没有什么话语权。”
佳定康惊道，“太可惜了！堂堂炼虚大修士，竟然委身外门长老，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都替张前辈不值。”
佳止秋摆手道，“康儿，你太小觑百造门了！百造门能够屹立万年不倒，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百造门受嵩阳书院影响颇深，对门下弟子采取的是放养模式，宽进宽出。只要不想在百造门待了，随时可以走，百造门不在乎他们把炼器的手艺带走，人家就这么自信！而且，离开的弟子无论在什么地方开宗立派，百造门都不干涉，甚至还非常支持。所以，无数年下来，青萍灵界上各个炼器宗门，难免有百造门的影子，都或多或少得打上了百造门的烙印。用百造门的话来说：只有这样，才能把百造门发扬光大。”
佳定康赞叹道，“百造门胸襟宽广，了不起！这一点确实值得咱们效仿。”
佳止秋笑道，“康哥儿，看来你在家族里待的久了，也发现咱们家存在各种弊端。给老祖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事关自己家族里的族规、制度，佳定康哪里敢随便评论？就是有想法，也不能当着止秋老祖的面说出来。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他早没有曾经血气方刚精气神了，身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差不多快平了。
他拱手道，“老祖，世上哪有绝对公平之事，各个门派、世家都或多或少有不同的弊病。相对而言，咱们家族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相信，在取魁族长和您的带领下，我们家族将来一定能重振辉煌。”
佳止秋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同他谈论家族里的事，见他轻轻揭过，也没继续追问，转而问道，“除了张一分外，还有没有人找过你。”
佳定康回答道，“青云门的几位师兄弟倒是常来找我。多年前，天龙寺的几位大师也曾经找过我，询问父亲的下落。”
佳止秋冷笑道，“这帮和尚不怀好意，你不要理会他们。你父亲有可能在星研大陆上，也许过几年就回来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佳定康拱手道，“知道了！”
……
第二天，佳止秋一大早就去了族长洞府，他要和族长摊牌！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必须和取魁族长面谈一次，必须摸清族长的真实想法！如果再犹豫下去，也许就没机会了。
“止秋来啦！坐，何事？”
佳取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面无表情道。
佳止秋拱拱手，称一声谢，然后开门见山道，“族长，远途奔袭敌方大本营，绝非上策，能不能取消这次行动？”
佳取魁摇头道，“已经和唐族长约好了，怎能出尔反尔？”
佳止秋知道劝不动他，又硬着头皮道，“老祖，要不元婴以下的族人就别参加了，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路途遥远，带上他们反而是累赘，万一有什么意外，还有可能会拖累到大家。”
佳取魁道，“这次行动主要就是针对他们的一次历练，不带上怎么能行？”
佳止秋犹豫片刻，抬头道，“老祖，要不您少带走一部分人？我怕伤亡过大，咱们培养一位族人也不容易，您看……”
“止秋，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夫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平平安安，我能护得住他们，不会遭遇丝毫危险。你总该放心了吧！”
佳取魁安慰他道。
佳止秋拱手道，“族长，既然如此，那就失去历练的意义。我觉得……嗯，要不……我请百造门和天龙寺的几位道友陪您同去。”
佳取魁脸色一沉，冷冷道，“止秋，你是对老夫不放心？还是说你有什么想法？”
“不敢！”
佳止秋站起来躬身道，“老祖，您至少给我句实底儿，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办？”
佳取魁抬手道，“止秋，你坐。我知道你对我产生了怀疑，要是换做我，也是这种想法。止秋啊！再有五百多年，老夫的第四次天劫就要到来，你说我怎么办？家里现在还能拿出什么东西供我渡劫？唉，我现在终于明白渊野族长当年的心情了！坐卧不安、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我，我也不甘！”
佳止秋抬头道，“族长，无论如何，您也不能投靠三目族啊！这可是遗臭万年的事啊！”
佳取魁从手指上褪下一枚扳指，递到他面前，苦笑道，“止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咱们家的族长。请你放我走吧！”
佳止秋大惊，慌忙摆手道，“老祖，这可使不得，咱们从长计议，群力群策，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另外，再过几百年，烨哥儿估计就能回来，您不是怀疑他掌握小秘境的方位道标吗？说不定就能……”
佳取魁打断他道，“算了！仅仅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准早已经被藏经阁的一把大火烧成灰烬了！唉，烨哥儿不修炼到合和境界，他是不会回来的！而且，除了澄蓝老祖，其他族人烨哥儿根本不放在眼里，求他有用吗？”
佳止秋道，“所以，您一定要带走佳定康？”
佳取魁点头道，“放心，我不会难为这孩子的，无论将来我走到哪里，我都想看看烨哥儿最后如何取舍！”
佳止秋苦涩道，“老祖，您这是何苦呢！这一步踏出去，您就永远没有回头路啦！以后就是刀剑相见了。”
佳取魁摇头道，“未必！老夫得到确切消息，三目族以后不会主动发起进攻啦！最多三五百年内，战争就会结束，三目族就会退出巫族区。紧接着巫族人就会把你们所有人赶出巫族大陆，哪里来还回哪里去！你们留下的人也都会成为丧家之犬，最终还是要步入我的后尘，依附在三目人翅膀之下。我只不过是先走一步，先一步丢人罢了！”
佳止秋大惊，猛然站起来道，“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巫族人这么做就是背信弃义，为世人所不齿，他们不敢！”
佳取魁淡淡道，“止秋，你太天真了！要不是苏权突然证道大乘，说不定他们早就达成共识啦！苏权的横空出世，打乱了谈判的节奏，要重新把苏权的利益考虑进去，所以增加了一点细节……嗯，数百年前，唐啸天已经到虚空中几次会见三目族合和长老，已经把话说开了，他们也不想打下去了，海族不可能无限度得支持下去。纵观历史长河，哪一次战争走到最后，还不是要走到谈判桌子上？无非是条件多寡而已，无论什么结局，咱们只能含泪吞下。”
佳止秋无力的坐下，喃喃自语道，“我曾经和烨哥儿有一次长谈，他也不看好咱们与三目族之间的战事。认为应该蛰伏下来，徐徐图之。他甚至认为这场战争最后的走向，要以大乘前辈们来决定。现在看了，烨哥儿是对的，咱们都做出许多无谓的牺牲。”
佳取魁叹道，“你也不要过于悲伤。大乘前辈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们不会插手太多，做好寄人篱下的准备吧！如果老夫侥幸渡过天劫，我一定励精图治，重新开始，把家族经营的蒸蒸日上，带领众族人……”
佳止秋没心思听他胡编乱造，抬头道：“族长，我觉得咱们或许还有回旋余地。难道三目族真的不留情面，把咱们逼上绝路？前往万葫灵界的大乘前辈总有一天要回来，别人不管，米夏前辈那里就说不过去，他们如何交代？”
佳取魁冷冷道，“青萍灵界内部争斗，大乘前辈们会直接插手？你见过？最多也就是背后埋怨几句，他们还敢亲自动手？米夏前辈的徒子徒孙斗不过人家三目族后生晚辈，就要赤膊上阵？他不嫌丢人？”
佳止秋反驳道，“这不一样，这是要毁灭咱们秋离大陆上所有门派的道统，南涛门的米夏前辈岂能坐视不管？”
“那又如何？”
佳取魁嗤笑道，“当年三目族和海族围攻木藤族，情况已经是万分紧急，木藤族大乘可曾出面挽救自己的族人？后来，三目族和海族大乘修士联合起来，将木藤族的大乘斩杀在虚空中，事后，他们可曾动过木藤人一根指头？这次也一样，三目族横扫思璇大陆、秋离大陆、西荣大陆，所有大乘修士不能插手战事，这是规矩！否则青萍灵界岂不乱套了？这规矩要是乱了，如何服众？将来如果有外域干涉，入侵灵界，谁还会听他们的指令？就会是一盘散沙，毫无抵抗力！”
佳取魁接着道，“真叶大师为什么提前把十万大山里的白狮子拐跑了？还不是害怕它浑浑噩噩、不懂规矩，乱杀海族小辈？”
佳止秋问道，“他们给出了什么条件？”
“条件还算优越。”
佳取魁道，“宁越平原归还给咱们，不干涉咱们家族里的事务，也不用纳贡。就是曾经依附咱们的附庸，全部独立出去。还有一些土地也不归咱们所有，当然我还在争取，希望再多要一点。我先经营上几百年，等你们回家的时候，说不定已经……”
“老祖，您觉得靠谱吗？”
佳止秋问道，“万一他们反悔，咱们可没退路可走，只能被奴役。”
佳取魁摇头道，“要提前签订神魂盟约，以道心发誓，永不反悔！”
佳止秋担心道，“可是，这么一来，咱们虽然有了保障，同样也束缚住自己的双手。将来咱们实力强大了，也无法同他们翻脸，休想把三目人赶出秋离大陆。烨哥儿绝对不会同意！万一家族里的小秘境真的在烨哥儿手里，他还会和咱们分享吗？”
佳取魁道，“这真是我要和你商议的事。我走后，你就是族长！带领剩下的族人去句芒部落躲一躲吧！总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佳止秋问道，“老祖，您准备带走多少人？”
佳取魁看了他一眼，以商量的口气道，“最少一半吧！要是族人太少，我在三目人那里就没有话语权。”
整个家族经过常年的征战，人口大幅度减少，所有的修士加起来不足两万人，佳取魁开口就是一半。
佳止秋听的是心惊胆战，他犹豫道，“五千怎么样？老祖，这么多年一直宣扬三目族是咱们终身大敌，所有族人脑子里已经打上深深的烙印：和三目族不共戴天！您突然这么一弄，族人们肯定悲愤填膺，怕一时转不过弯来。带走的族人越多，越不好控制，容易引起哗变。”
佳取魁摇头道，“三目族要求我把族人全部带走。留下一半，已经是我能争取到最大的限度了。你给我五千族人，让我如何争取更大的利益？宁越城人口上千万，这区区五千人如何打理？”
佳止秋道，“秋离大陆上还有蛰伏下来的无数族人，您回到秋离大陆后，振臂一呼，所有的族人就能回到宁越两山，重新汇集起来。这么算下来，族人也不算少……”
“止秋！”
佳取魁闷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当中有几个人能修炼到元婴？当年蛰伏下来的金丹、筑基族人早已经坐化，哪里能指望上？”
佳止秋辩解道，“您说仅仅是一方面。别忘了，咱们家族在世俗界里的凡人何止亿兆？哪一年不出现千八百个灵根子孙？这些人身体里可流淌着我们佳家血脉，真正投靠三目族的毕竟是少数。只要您回到宁越城，亮出身份，说明原委，流落在各地的族人马上就会聚集到您的身边。您只需负责验明真身，让他们滴血认亲即可，用不了几年，就会有无数族人住满宁越两山。”
佳取魁嗤笑道，“世俗界族人每年出生带灵根的后代子孙是不少，谁去给他们测灵根？谁去传授修炼功法？所有的孩童谁来启蒙？谁能把他们带上修行之路？指望三目人给他们一个一个测灵根？身体结构不一样，修炼的法门也不一样，如何成长起来？唉，这无数带灵根的子孙就白白浪费了，可惜啦！所以啊，老夫要尽快回到宁越平原，不能再这么无动于衷！要尽快处理世俗界里的族人所有事务，把有灵根的后辈们召集起来，带回宁越两山，培养他们！老夫踏出这一步，投靠了三目人，虽然是遗臭万年，但是只要能收集到新鲜血液，使得家族血脉传承下去，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佳止秋一咬牙道，“八千！老祖，我让您带走八千族人，怎么样？不能再多了，否则我也无法面对族内各个长老的指责。所有的族人会认为我不作为，没有全力阻止您老，甚至会认为是我暗中推波助澜，我将威信扫地，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您让我如何统领剩下的族人？”
佳取魁沉默半晌，抬头道，“也罢！我就带走八千族人先行一步。你把剩下的族人安抚好，等待我的消息。一旦我在秋离大陆站稳脚跟，你再带领他们回来。”
佳止秋拱手道，“明白！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同您商议。”
佳取魁扶须道，“时间不多了，索性把你的事全部说出来，一并解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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