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香味。
很淡，让依旧能捕捉到。
女孩的手抚摸着床畔，有些温热，想来不久前，有一个人，在这里躺过。
菱的眸色微沉，白皙的手能感觉到些许余温。
她翻了个身，静静望着床帐，精致雕镂的装饰纹路充满了华丽的气质，在床头还挂着一幅孩童游玩的油画。
这是在七度的房间里。
自从她离开以后，菱每天都待在这里。
这里充满了姐姐的气息。
有她随意涂画时留下来的画作，有她使用过的银杯，还有看过的书籍和众多有趣的玩具。
刚才发生的，不是梦。
她手里捏着那面小小的镜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一直在研究镜子上面残留的魔法，终于终于让她破解了其中的联系。
这上面的魔力没有被完全消除，所以她抓住了其中的蛛丝马迹，将姐姐的精神体短暂的拖回了身边。
这个房间被施了魔法，能让一切东西拥有实体，所以她才能触碰到姐姐。
镜子可以再次连接七度了，可是，她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漆黑的眼瞳里泛着些许笑意，有着即将得到心爱玩具的满足感。
只要联系在，她就能通过镜子寻找到姐姐。
很快，她就能和姐姐团聚了。
用不了多久。
*
七度没想到一觉醒来，廓尔瓦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虽然行事还是风流轻佻，可对自己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什么，竟然变得这般——狗腿子。
“您饿了么？需要我去为您寻些食物么？”男人问道。
七度啃着干面包，面无表情：“不要。”
“渴了吗？我给你找水源去？”
七度：“……不要。”
“累了吗？要不要我背？”
七度：“……”忍无可忍。
“你他妈正常点行吗？！！”
廓尔瓦脸上拐着恭敬的微笑，看上去真就跟个仆从一样，很难让人想象他跟之前那个一心想要弄死自己的人会是同一个。
男人对于女孩暴躁的话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他温柔的执起七度的手，单膝下跪，火红的长发十分耀眼，瑰丽的眼瞳凝视着她，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吻。
“以前冲撞了您，是仆从的过错。”
“以后小姐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教您所有的魔法，也会听您差遣。”
“什么都听我的？”七度嘴角抽搐，“那你把刚才那本书给我看看。”
一切改变的源头就是因为廓尔瓦看了书。
难道是书上被施展了什么魔法？
没想到廓尔瓦竟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很抱歉，小姐。”他的声音染上些许委屈：“我暂时不能让您看见它。”
“这不是我的命令，而是当初您的指令。”
七度甩开他的手，一脸莫名其妙，“有病。”
落下两个字，她又道：“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我们应该可以离开沙漠了吧。”
廓尔瓦微笑着，俊美的脸上笑得十分温柔：“没有事了，小姐，我们这就离开。”
玛尔娜沙漠也迎来了它的夜晚。
沙子吸热快，散热也快，当太阳落山后，它的温度也降了下去。
七度搓了搓胳膊，有些凉意。
沙漠白天的温度很高，晚上又会变得很冷。
她眉头紧蹙，心情十分不好。
注意到女孩难受的神情，廓尔瓦立刻停下脚步，单膝下跪，恭敬道：“小姐，我带您离开吧。”
“哈？”七度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已经又重新化作了那种黑色长蛇形的生物。
这种生物给人十分诡异的感觉，比起神的信奉者，它更像是恶魔的仆从。
此时是晚上，没有光线，廓尔瓦自然能用这个非人类的形态赶路。
七度抿着唇，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信奉的，真的是神？”
廓尔瓦微笑道：“是的，我所信奉者，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神明。”
“神明喜欢尸体和鲜血？”
廓尔瓦微顿，他摇摇头，道：“很抱歉，现在我还不能告诉您。”
“不过——”
长蛇怪物裂开的嘴角忽然染上了些许诡异，“在您做完您想做的事情时候，就会明白了。”
低哑的声音，给人莫名的寒意。
七度蹙眉。
她想做的事情？
就是除掉王宫里的怪物。
廓尔瓦这话的意思，是要等她杀死那个怪物才行吗？
“你拿魔镜是想要做什么？”七度问道。
这个问题她想问已经很久了。
本以为廓尔瓦不会回答，结果男人这时候又坦诚了：“为了寻找吾主的下落。”
“魔镜无所不知，它绝对知道吾主的下落，可是魔镜不会为别人作答，只会为它目前认的主人。”
七度爬上蛇背，坐在它身上，长蛇飞行的速度很快，七度抱着它的头，目光向下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漠。
夜色浓郁，没有多少光芒，月亮也像是装饰物，根本不能将地面照亮。
今天累了一天，七度也有些困倦，虽然小睡了一会儿，但根本就没有养足精神，反而因为看见了王宫的怪物而吓得精神萎靡。
“对了。”七度忽然道：“廓尔瓦是你的人名吧？”
“是啊。”长蛇怪物道。
“你有别的称呼么？”
长蛇低低叫了一声，“有，我属于上级仆从种族。”
“人类称呼我为——恐怖猎手。”
*
时间过得很快，自从廓尔瓦变得恭敬之后，七度总感觉十分的不对劲。
她一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因为东南西北各国的风情实在大相径庭。
从沙漠回到城镇，廓尔瓦依旧是整天欢爱不断。
好像除了从恶魔那里补充营养外，他还能从女人身上得到滋补。
这算什么？采阴补阳？
啧，别恶心人了。
“你晚上声音不能小点吗？！”第二次，七度向男人提出了抗议。
廓尔瓦微笑着，“好的小姐。”
于是第二天晚上，廓尔瓦搂着一个女人去了另一家旅馆。
七度无语了。
算了。
反正不要吵到她就醒。
自己目前住的旅馆是一位男老板开的，他似乎很喜欢看书。
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满满都是书籍。
在镇子上停留两天，第二天晚上，七度见他在走廊的休息椅子上看书，本来这一幕没什么奇怪的，可当她注意到书封的时候，却拧起了眉。
——《旧日之主》
“您好。”七度走过去道：“请问，您很喜欢这类书籍么？”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见小姑娘过来，以为是好奇，便道：“是啊，你也想看看么？”
七度眼眸微亮：“可以吗？”
“可以。”老板憨态可掬，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七度接过书籍，坐在了他的身边。
旧日之主。
指那些旧日支配者们。
这大概是一本神话故事的合集，七度翻了翻目录，将视线停留在了其中一位外神的名字上面。
——奈亚拉托提普。
邪神，热衷于欺骗、诱惑人类，并以使人类陷入恐怖与绝望为其最高的喜悦。
喜欢将文明引向繁荣，又喜欢一步步摧毁这文明。
欣赏文明破灭后人类最惊恐绝望的表情。
七度蹙紧眉头。
她厌恶这种东西。
她想到了王宫里的那位怪物，出生时的鲜血淋漓，它恐怖的样貌，和残忍的手段，都让她十分不适。
“奈亚拉托提普的罪人”。
这是自己出生后，村子里的人对自己的称呼。
他们认为自己会招来不幸，那群患鼠就是最好的证明。
七度心头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翻开下一页，她的目光微顿，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
不是有关于奈亚拉托提普的，而是一行令人万分震惊的小字。
【神明的绝对信奉者：恐怖猎手】
恐怖猎手。
七度回想起之前问过廓尔瓦的问题——
“你有别的称呼么？”
“有。”
“人类称呼我为——恐怖猎手。”
恐怖猎手所信仰的神明。
奈亚拉托提普。
外神。
邪恶的神明。
七度的双手颤抖，她抿着唇，问道：“请问，这书里面的内容，是真的么？”
老板笑道：“是啊，这是汇总，据说编汇这本书的人，也是旧日之神的狂热信仰者。”
七度将书还给老板，道了声谢，回到了房间里。
她感觉手脚有点冰凉。
如果说是真的，那么廓尔瓦会对自己恭敬，肯定有很重大的原因。
自己会是奈亚拉托提普吗？！
不可能！
不然王宫里的怪物又算什么？！
廓尔瓦和玛尔娜女神信仰同一个神明。
根据书里的记载，奈亚拉托提普曾在古埃当过黑法老，也就是说，玛尔娜也是邪神的追随者！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密室的墙壁由尸体和鲜血堆砌，为什么玛尔娜的徒弟赛特会纵容甚至帮助古埃国对外战争。
因为邪神喜欢血液，它残暴狠虐，喜欢战争和杀戮。
被人们信仰的神，那帮子人，实际上全部都是邪神的追随者！！
太可怕了，七度忽然很不想再看见廓尔瓦。
难怪自己做梦时会见到王宫的怪物，难怪廓尔瓦会突然对自己恭敬，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怪物喜欢自己，这一点七度很清楚，但她十分厌恶怪物。
怪物是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廓尔瓦信仰它，是它的追随者，而怪物又喜欢自己，所以男人就对自己恭敬起来了。
妈的！
想通其中关节，七度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然而刚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廓尔瓦那张俊美的脸：“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七度吼道：“让开！”
跟这种邪恶的人在一起，她浑身不舒服，恶心想吐。
廓尔瓦身边已经没有了女人，他蹲下身，恭敬道：“小姐，要走的话，明天咱们再出发好么？今晚太晚了，您需要休息。”
七度撕破脸皮，连虚伪与蛇都不愿意：“恐怖猎手，你所信仰的神明，其实，就是奈亚拉托提普对吧。”
话落，廓尔瓦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您想起来了？！”
“想起你个鬼！”女孩推开他：“你跟王宫的怪物是一伙的！滚开！”
廓尔瓦拦住她：“小姐，请听我说，我们与王宫里的怪物并非同类，不管您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您去做到。”
七度懒得理会他，支起一个防护盾，直接离开了旅馆。
廓尔瓦在后面追她，男人脸上似乎十分焦急。
现在让她一个人跑出去，肯定会会有危险。
回旅馆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那群寻找七度公主的人了。
即便公主长大了很多，可样貌还是和小时候很像。
廓尔瓦半红半黑的眼瞳里充斥的杀意，决不能让小姐被带回王宫。
至少——
现在不行！
*
七度离开了旅馆，街道上现在还有部分人，不算太晚。
她用魔法掩藏了行踪，不让廓尔瓦找到。
走路太快，脑子里也是气愤到不行，她没有注意到前面突然蹿出的男人！
七度一下子撞在了她的身上，捂着脑袋，道：“抱歉，没事吧？”
男人摇头：“没事。”
声音有点奇怪，十分的沙哑。
七度看过去，眼前的男人脸上围了层层绷带，似乎脸受伤了。
小插曲过后，七度又赶紧离开了这里。
然而刚才撞的男人却并没有离开，他转过头，紧紧盯着女孩离去的背影。
手里捏着一张纸，他慢慢展开纸张。
上面画着一幅画像。
里面的女孩模样与刚才撞的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的女孩看上去，比以前要成熟一点。
“找到了……”
男人笑起来，“我找到七度公主了……”
七度现在魔法还是比较精通，至少能熟练的调动各类元素。
她需要回一趟塔诺尔的教堂，她想要问一问魔镜，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如果说廓尔瓦是邪神的人，那么穆卡爷爷呢？
温柔慈祥的穆卡爷爷，同邪神奈亚拉托提普有关系吗？！
七度不敢细想。
她目前所处的位置还在西方，虽不是沙漠了，可要回北方，还是需要走一段很长路程。
此时是夜晚，独自一人连夜赶路确实太危险了。
七度打算换一家旅馆先住着。
她抹消掉了所有痕迹，进入了一家新的旅馆。
旅馆的老板是一个富态的女人，七度交了押金，赶紧回了房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交完钱后，女老板的眼睛忽然闪烁了几分诡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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