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闹成那样，咱们即便回去，往后家里的钱财怕是也落不到我手上。再就是，你想从插队的屯子回来，估计很难，而小致他们眼看着一天天长大，你就算回到那个家，没地儿住，只会自个脸面上难堪。”
周玉芬说出自己的顾虑，而后，她心一横，说：“要不我拿离婚逼你爸，让他设法给你找个招工指标？！”
李辉架着二郎腿晃悠，流里流气说：“用离婚逼迫，要是能弄来招工指标自然好，但要是他不受你威胁呢？”眉梢微挑，他忽地眼睛一亮：“妈，要不把你的工作给我吧！”
“我那工作你能做？”
她是护士，专门伺候病患，虽说三年前被提升为护士长，但说到底还是伺候病患，这工作是一个男孩子能接手的？
就算能，医院领导也不会让一个什么都不懂毛头小子做护士长，更甚至连护士都做不了，只能去做护工，给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病患擦拭身体，端屎端尿。
而以她对儿子的了解，他要是能吃得了那个苦，除非抬眼打西边出来。
“我不同意！”
李蓉尖利的声音蓦地响起，她死死地盯着李辉：“你是妈的儿子我还是妈的闺女呢，再说，妈做的工作即便办内退，就你这样儿能做得来妈那份工作？还有，我是妹妹你是哥哥，做哥哥的不得让着妹妹一点！”
不等李辉怼回去，周玉芬脸色难看地凝向闺女：“我几时答应你哥要办内退？”工作多年，好不容易升职为护士长，就这么让她办内退，说实话，她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她真得没想到，儿子闺女一个个都把目光盯在她的工作上，他们想干什么？自个回城，要她在家看着宁焉识的脸色吃闲饭？
周玉芬不满地瞪眼闺女，又不满地瞪眼儿子，说：
“我办内退，就你们兄妹俩，不管是谁接替我的工作，都拿不到我现在每个月应拿的工资，而且你们极有可能被安排去做护工，知道什么是护工吗？伺候病患，帮助生活不能自理的病患擦拭身体，端屎端尿，你们谁干得来？”
李辉当即拉下脸，要他去伺候人，做那又累又脏的工作，这想想都恶心，他可不干！
“妈，你别吓唬人，只要你把工作给我，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考取护士资格证。”
李蓉说得信誓旦旦，见周玉芬半晌不表态，她续说：“待在家多舒服呀，你每天做做饭，洗洗衣服，旁的什么都不用干，这是在享福呢。”
做护士是辛苦，但只要肯下功夫学习，起码有一半把握得当医院的进修机会，这样没准哪天她能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
周玉芬冷着脸：“我暂时没想过回家吃闲饭。”
“那你就想看着我被人指指点点吗？”
李蓉手指自己的肚子，眼眶泛红说：“用不了两月我这肚子就会大起来，妈难道就不怕我承受不住压力，一尸两命？”
这不是她信口胡说，是她心里其实真得挺害怕，因为生活作风有问题，作为知青，她在乡下将会失去永远回城的机会，甚至会让人拉着游街。
当然，如果袁弘波和她结婚，并帮着她把肚子里的秘密朝后退两三月，那一切就另当别论。问题是，她不喜欢袁弘波，又怎会甘心嫁给对方？
所以，她想要她妈妈的工作，一旦她接班回城，再由她妈托关系把肚子里这团肉悄然拿掉，这将无疑给了她一个新的未来。
察觉到周玉芬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李蓉心里禁不住高兴，想着再说点什么，好让周玉芬拿定主意，争取在年前办好手续，这样她年后就不用返回东北，熟料，李辉气急败坏低吼：
“那我咋办？妈，你担心你闺女一尸两命，把工作给了她，难道就由着你儿子我在东北那破屯子里受冻挨饿，累死累活？”
“想回城，你们有本事自个想办法。”
儿女一个比一个自私，周玉芬心里微寒，起身，想回去看看她生的那三个小的，但要说她不打算继续管这一双儿女，这是不可能的，可她此刻却不想和李辉李蓉待在一块，她担心再和他们相处下去，会忍不住发火。
“妈，你要到哪去？”
见周玉芬起身要走，李辉神色微变，出声问了句。
“我回去看看小致他们。”周玉芬没什么表情地回应，顿了下，她转头看眼儿子，接着收回视线又看向站在隔间外的闺女：“你们日后就住在这边吧，免得回到那边又吵吵个不停。”
李蓉面露愕然问：“你这是不要我们了吗？”
就在周玉芬准备做声时，屋里传来敲门声。心中一喜，周玉芬以为是宁焉识来劝他们娘仨回去，忙去开门，熟料，随着房门打开，
她家门外站着不少人，这些人里面有她认识的老邻居，有不认识的生面孔，但能出现在她家门外，应该都是厂里的职工。
“小周啊，你家蓉蓉真得有了？”
说话的是周家的邻居奶奶，老人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被儿媳刚扶着从厂医院看病回来，走到周玉芬家门外，听到里面的吵闹声，许是出于好奇，又许是出于关心，婆媳俩停下脚步，听着屋里的动静，
不料，就听到周玉芬娘仨的对话，听到李蓉嘴里的一尸两命，旁的邻居见状，不约而同地凑过来，这不，李蓉的事儿就这么传到了邻居们耳中。
周玉芬家这间房子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其中正对着院门有六间平房，两侧还各有四间平房，整个院里统共住了八户人家。有两家是住两间，剩下几户，包括周玉芬这户在内，都是一户一间。
房子间隔音效果不好，加之李辉兄妹的声音不小，被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在所难免。
“宋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玉芬故作不解，却听到老太太的媳妇打趣：“玉芬，你就别瞒着了，咱们大家伙可都听到你快要做外婆了，怎么，蓉蓉这到东北插队一年，就给自个找了婆家，男方家是哪的？蓉蓉有没有给你把女婿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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