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陆星辰探望了一会陈爷爷，彼时老人家正在吃饭，陆星辰在旁边看着，却见他不过吃了几口饭，就说肚子已经饱了，吃不下了。
吕护士叹了口气，蹙着眉让他再多喝口汤，他却同样摆摆手，“不喝了，喝不下了。”
陆星辰看得鼻子一酸。
吕护士收拾好餐具，抬眸望了她一眼，示意她多跟老人家聊聊天，陆星辰点点头。
走到病床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陈爷爷，你只吃这么点东西就饱了吗？”声音低低的。
陈爷爷半倚在床上，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意，“小星辰是心疼爷爷呢。不过，老头是真吃不下啦。”
陆星辰的心好像被一团湿湿的棉花塞住了一般，她犹豫了好一会，才斟酌着道:“陈爷爷，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季瑾言请了一位专家来给你治病吗？”
陈应焕思索了一会，“是那个叫Nick的混血小伙子吧。他几天前来看过我了，也跟我说了下情况……”他说着停顿两秒，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搭上了陆星辰的，“其实做手术跟不做手术，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人这辈子啊，只要活得没有遗憾，就足够了。”
陆星辰的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
陈爷爷说着，突然咳了好几声，她吓了一跳，赶紧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喝口水，顺一下气。”
老人家接过水，却也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把水杯重新递给她，“你听老头跟你说……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听我唠叨了。”
“陈爷爷！”她急了，眼泪簌簌落下来，“你不要说这些胡话！”
陈应焕呵呵笑了一声，“小星辰啊，老头儿的身体我自己了解得一清二楚。我现在不过就是靠吊盐水和药物来维持生命而已。对了，我要对你说什么来着……”
他停了几秒，“哦，想起来了。我想跟你说，那个叫季瑾言的年轻人，是个前途无量的人。古话说商人重利轻别离，虽然他经常游走在资本和市场之间，但我看他却不像看重利欲的人。
相反，我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他很重情重义。老头儿我自然不知道他此前有没有交往过别的女朋友，但是我从他看你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你。”
陆星辰心里一震，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紧。
季瑾言……那个天之骄子，很重视她？
有吗？
时常怼她，喊她笨蛋，也是重视？
“爷爷，我跟你说件事儿。”她犹豫了一下，眼里闪过几分不自然，轻轻地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你给我个意见好不好？”
这些天，她一闲暇下来，就会忍不住想起季瑾言，想起他那天对她说过的话，想起他说他会等她答复的真挚的神态。
“你先别说。”陈爷爷眸里精光一闪，语含笑意，“让我猜猜看，那个青年才俊最近是不是跟你告白了？”
陆星辰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病床上的老人，“你怎么猜到的？”
陈爷爷“啧”了一声，笑眯眯地，得意道“有什么能瞒得了我这双眼睛？”他顿了顿，问她，“你没答应他？”
她沉默了几秒，抿抿唇，垂头抠着自己的手指，“我说考虑考虑。陈爷爷你知道的，我和季瑾言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他是资本市场的王者，一手创办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而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连青铜都算不上。”
“真是个傻孩子，你何必要用自己的短处跟他的长处来比呢？你这不是为难自己吗？笨！”陈应焕皱眉，道:“别忘了，我家小星辰也是微博有上百万粉丝的配音大神啊。”
闻言，陆星辰怔了几秒，忽而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他神色莫测地笑了笑，“只要事实是客观存在的，总会有迹可循。好了，不说这个，你说了考虑之后，他怎么说？有没有逼你？”
陆星辰摇摇头，怪异地瞄了他一眼，“逼什么啊逼，你以为他是那些强取豪夺的霸道总裁人设吗？季瑾言他当时听了，只是很冷静地说会等我的答复，然后就没然后了。”
陈应焕听得连连点头，显然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半个孙女婿很满意，“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纠结死了，”陆星辰吸了吸鼻子，“陈爷爷，有时候我真想不顾一切地答应他，但是我又害怕我承担不起那种后果。”
进一步，是天堂，也有可能是无尽的深渊。
陈应焕叹了口气，扯过被子半盖在身上，语重心长，“傻孩子，有些路，你如果不勇敢地去走一走，永远不知道会经历什么样的风景。没错，路上你有可能会遇上各种豺狼虎豹，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荆棘刺得皮破血流。但是，你也有可能会偶遇遍地繁花，一路芬芳也说不定。
再说了，在你这样的年纪，其实也没什么好忧愁的，才二十出头，多美好的青春和年华，何必畏首畏尾？星辰啊，人生其实不长的，一辈子很快就这么过去了，说没就没了。最重要的，是不要给自己留有遗憾，让自己抱憾终身。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和我那老婆子是青梅竹马，彼此也是心意相通。但那时候我们都太倔强了，都不肯低头，所以才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幸好，后来我们也终于能在一起了。可是尽管是这样，有时候我也忍不住会想，要是当初我们早一点醒悟过来，也许陪伴对方的时间就又长了一点呢？”
陆星辰听得动容，内心那堵被她筑起的城墙好像要摇摇欲坠了，“但是……”她茫然地看向陈应焕，“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呢？那也将是十倍的痛苦吧？”
她怕她到时候会难以承受这样的痛苦。
陈应焕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啊你，就会钻牛角尖！就算我没病死也要活活被你给气死！”
陆星辰吓了一跳，微微嗔道:“呸呸呸！陈爷爷你这人有胡说八道！哪有你这样！”
陈应焕白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明显是困了，却还强撑着精神，道:“那按照你的说法，人必有一死，那为什么又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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