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山谷的入口已经完全被州府的官兵包围。薛煌身骑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远离喧嚣，现在正立于山坡的一块暗影处，火把的光芒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但更多的则是隐于黑暗之中。
身上的玄色大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目光似乎是在矿洞的洞口，也似乎流转在陆棉棉的身上。
小覃子快步走来，低声回报，“大人，前锋已经有一部分逼近山洞的洞口之内，这洞内果然有很多用于采矿的工具，这山洞里面的多为苦力守卫，只有几个黑风寨的匪患看守，没见到幕后之人。同时，咱们的影卫已控住所有后山小径，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薛煌微微颔首，正要下令强攻。
“大人！”一声压抑急促的低吼自身后传来。
一个浑身带着些香火气息的影卫如同黑夜中窜出的蝙蝠，几乎是翻滚着扑到薛煌马前，单膝跪地，胸膛剧烈起伏。
这影卫是此前薛煌派去玉佛寺暗中监视的“眼睛”之一。
他的出现，让薛煌眉心骤然锁紧。
未等训斥其鲁莽，影卫已抬起一张因惊恐和疾驰而惨白的脸，声音带着干裂的嘶哑，显然他是一路疾驰，这件事十分要紧“报告大人！玉…玉佛寺出事了！慧…慧净大师，遇…遇害！”
“什么？！”陆棉棉失声惊呼，猛地从马背上直起身。那个疯疯癫癫却又自带禅理的和尚形象闯进她的脑海之中，那人虽然疯傻，可总觉得他不该是这个结局。
薛煌如古水般的眸子骤然冰封，他盯着影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何时？何状？何人所为？”
那影卫额上冷汗涔涔，气息不稳，“就在一个时辰前！我们隐在暗处，发现…发现慧净大师没像往常在院里叨叨，而是独自进了他那间破禅房，反扣了门。起初以为师父就只是歇息…可不到半炷香时间，我们似乎感知到房间里没有了活人的气息，我们以为慧净大师可能是趁着夜色出逃了……”
他声音带着后怕，“可当我们翻上房梁拿开寺庙房顶的灰瓦时，发现大师仍穿着袈裟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床榻，我们这才反应过来，人可能是已经断气了！”
影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描述，“但据属下的初步观察，房里…房里也没有打斗痕迹，只有他随身的那串旧佛珠…散落一地…”
悄无声息，可直觉告诉人，这件事那也是绝非意外。
玉佛寺！
陆棉棉手心一片冰凉，她下意识地攥紧缰绳，指甲掐进掌心也毫无所觉，她的内心升起一股特别不详的预感。
夜风呼啸，陆棉棉拢了拢她单薄的衣襟，薛煌瞥见了她的动作，看来是时候给陆棉棉添一些冬衣了。她好像喜欢素色，他让小覃子定制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塞到她房间衣柜当中的衣服，她好像用来都没有换过，翻来覆去都是她那几件已经洗的发白的素色衣服。
几乎是同时，薛煌做出了决断。
“小覃子！”薛煌的脸从阴影中完全显露出来，他看着小覃子，眼神威压。
“属下在！”小覃子和那个影卫一样，转换身形，跪在地上。。
“此地贼巢，无论老幼，”薛煌的手遥遥一指那被火光勾勒出轮廓的矿洞口，“尽数拿下！若有反抗，立斩无赦！口供！矿渣！账册！所有带字的纸片、所有可疑物件，给本座一件、一件地挖出来！此间事宜，由你全权决断！”
“谨遵大人钧令！属下定不负所托！”小覃子、抱拳领命，转身便厉声指挥着那些隐身在暗处的薛宅影卫，“听令！一个不许放走！抓活的！”
薛煌看也未再看那火光冲天的战场，猛地一抖缰绳，胯下骏马长嘶一声，枣红马的头颅高昂和主人一般无二。
“走！”这一声短促的命令，是对紧咬着下唇的陆棉棉说的。
夜色中，他苍白的侧脸在火把余光下犹如覆了一层寒霜，肩背处刚愈合的伤口似乎也在隐忍地起伏。
他策马便朝着出谷的方向疾驰而去，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翻滚，带起一阵风，只是陆棉棉觉得这阵风不是冷的而是带着一丝暖意。
陆棉棉知道轻重缓急，再无半分犹豫。她用力一踹马腹，同样勒紧缰绳，清叱一声，“驾！”
白马上身着捕快装扮的少女紧跟着那道枣红马上的玄色身影，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朝着玉佛寺的方向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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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佛寺，禅房。
衙门的人同时也接到了寺庙中小沙弥的报案，短短数日，玉佛寺内两名大师相继死于非命，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蹊跷。
薛煌的紫金靴踏入禅房的门槛，直奔主题，他看向仵作所在的方向询问，“如何？慧净大师的死因为何？”
那仵作显然也是刚刚验过尸的模样，他将慧净大师的遗容稍作整理，慢慢起身，摘下白色的口罩以及手上已经有些发黑的手套，仵作的小学徒立刻接过师父手中的东西，模样看着无比虔诚。
“回薛大人，”仵作的模样一如往昔一般尊敬，“不错，慧净师父确实不是正常死亡，而是中毒身亡。”
再次听到“中毒”这两个字，陆棉棉的身形难免一僵。慧觉大师不也是同样死于罕见的毒物吗？！这寺庙中的高僧都是远离俗世的存在，若说慧觉大师还可能因为口头上的冲突得罪一两个香客招来报复，可这慧净大师除了日常照顾他的小沙弥和常来看他的妹妹，素日里基本不会接触其他的什么陌生的人，究竟是谁会对慧净大师痛下杀手？！
陆棉棉的脚步也向前了一步，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仵作的身侧，“别碰。”
榕血的毒会让尸体腐烂，不能让毒血溅到仵作的身上。
薛煌也意识到陆棉棉“唐突”举动背后的意思，他转身看着仵作，“慧净大师可也是死于榕血这种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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