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书涵睡得很沉。
每次唐绚要下班的时候，她总趴在桌上眯眼小憩，脸上恬静的表情，叫人不忍心去唤醒。
他挠头，无奈地拿手指戳了邱书涵一下，“起来了。”
女生没什么反应。
唐绚气恼，音调拔高了几分，“机子早就到时间了，快醒醒。”
邱书涵动了动肩膀，睫毛微颤，终于有了反应。
她皱眉，睡眼惺忪的模样，一看便知没休息好，“早啊，唐绚，”开口时，嗓音带了一丝喑哑。她每天都会向他问候，哪怕从没有收到过回应，“你要下班了吗？”
唐绚不答，只转身一台一台继续检查机器。
邱书涵背上斜挎包，仔细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连键盘和鼠标都摆放地端端正正。
她觉得这样能减轻一点唐绚的工作。
唐夏踌躇着过来，小心翼翼喊，“哥哥，我要不要在门口等你？”
邱书涵闻言望去，刚好和唐夏四目相对。
“不用，五分钟就好，完了带你去吃早饭。”唐绚很快接道。
“这就是你妹妹？”邱书涵愣，好奇问了句，语气里夹杂着羡慕，“你们长得还挺像的。”都有张平易近人的脸，眉目清秀，带着南方人特有的安静与温润。
唐夏笑眯眯点头，“是啊，你是我哥哥的同学吗？”
“是。”
“不是。”
两个人的两句话同时响起，说完后，却皆是一愣。
唐夏不解地看向蹙了眉头的哥哥，“什么呀，同学都不能承认？”她自己在那儿揣测唐绚和邱书涵之间的关系，“你瞒着我做什么，哥哥你这样就不对了。”
“瞒你个大头鬼！”唐绚气到笑不出，走过来弹了唐夏脑门一下，“废话太多，吃饭去。”他当先往外走，却没有招呼邱书涵。
唐夏转头，看到对方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尴尬。
“一起吧，”女孩很顺理成章地冲邱书涵招手，“网吧外面有很多小吃的，这个点人肯定不多。”
今天周末，大家基本上都会睡懒觉，没人跟他们抢生煎小笼锅贴叉烧油条灌饼黑米粥。
唐绚走出网吧大门，才发现唐夏竟然带着邱书涵一起跟在身后。
他心底有些不悦，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冷硬的话来，只能默许。
唐绚还是心软的，那种当面拒绝甚至直接不留情面的事情，除非极端情况，一般他做不到。
到了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早餐店，唐绚看完菜单，问唐夏：“吃什么？”
“老样子，”女孩寻了个位子先坐下，“你给书涵姐推荐几个好吃的吧。”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了，毕竟距离小区近，有时候过来买早点，很是方便。
唐绚凉笑，“你们很熟吗？连姐都叫起来了。”
唐夏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还挺得意，挑眉乐呵道：“那当然，我们——”
“老板来三碗小馄饨。”
“……”唐夏瞪着唐绚的后脑勺，气疯了。
她的“老样子”里可没有小馄饨！因为小馄饨不是这家店的特色，甚至有点难吃！
“你！”
“爱吃不吃。”唐绚面无表情道。
从进门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邱书涵默默在唐夏对面坐好，眼下的青黑很明显，整个人脱了妆，显得疲惫极了。她不傻，看得出唐绚现在跟唐夏在发脾气，而这脾气的起因，是自己。
但邱书涵仍然不愿意离开。
三碗小馄饨很快就端了上来。
唐绚提前付了钱，坐到唐夏旁边，拿起勺子便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
唐夏这会儿感觉到自家哥哥的不对劲了，他今天似乎格外沉默，跟她说话也有些不耐烦，好像一直在压着情绪。可唐夏又不敢多问，毕竟邱书涵在场，她只好也低头认真地吃。
清晨的店本就无人，他们这一桌又气氛压抑，所以连空气里都充斥着尴尬的味道。
就在唐夏如坐针毡时，手机很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大为高兴，想着无论来电是谁，都要借口有事赶紧开溜。
好巧不巧，屏幕上显示着韩誉的姓名。
唐夏接通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含着馄饨口齿不清道：“怎么啦？啊！这么着急吗？那好那好，我马上就过来，你等我啊！”
唐绚和邱书涵齐齐看着她。
唐夏到底还是心虚的，飞快挂断电话，丝毫不在意电话对面彻底懵圈的少年连着追问了几个“你中邪了”。
“那个……”女孩咬咬牙，目光来回飘，撒谎道，“我有急事，得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唐绚狐疑地问。
“这你就别管了，”唐夏抓起纸巾抹了两下嘴，几乎是逃窜着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哥哥我下回再不跟你一起吃早饭了！”
小馄饨里面的馅儿太难吃了！
邱书涵笑了，浅浅的。
她觉得唐夏很有意思。
唐绚瞥了一眼。
邱书涵的笑便僵在脸上。
气氛再度凝固。
她没什么胃口，一个小馄饨能吃很久，倒是将汤喝了大半。唐绚却不同，几分钟后，已经见了碗底。
两个人吃饭，就属这个时候最尴尬，一个吃完了，一个还剩满满一碗。
邱书涵想了想，须臾轻道：“不用等我，你回去吧。”
结果唐绚竟没有推辞，点点头很自然地便起了身，“钱我已经付过了。”他说完，看到邱书涵脊背一颤，应了一声。
临到门口，唐绚忽然又顿住了脚步，“那个……”他迟疑，终究忍不住说了出口，“明天别再来了，以后也别再来了，算我求你。”
邱书涵背着身，抿唇艰难道——
“好……”
唐绚吁出一口气，身影消失于街道转角。
在厨房忙活着准备各色早点的老板探出脑袋来，看到厅堂里只剩下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抬头看看时间，才发现她已经独自坐了快半小时了。
老板将满是面粉的手在毛巾上随意擦了擦，走出去疑惑地问：“丫头，你还没吃完啊？”他这么说倒不是要赶人，反正现在没到点，不着急。
结果走近了他猛然发觉，那独自一人的姑娘，捧着凉透的半碗小馄饨，早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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