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帮着父亲洗碗筷，韩誉坐在饭桌前无聊地发呆。
考虑到他有洁癖，唐夏特地把其中一只碗拿洗洁精洗了两遍，还用热水泡了泡，处理得一丝不苟。
唐之海不明白，把菜端出去后回到厨房，小声催促唐夏，“怎么今天动作这么慢？”
“我那个同学有洁癖啦，”唐夏偷偷瞥了眼韩誉，见后者乖巧地坐着，跟小学生似的两条胳膊搁在桌面上，不由好笑，“爸爸你去坐吧，我盛饭。”
“我来好了，”唐之海接过饭勺，示意唐夏，“去陪陪你同学吧，别让人家一个人坐着，多尴尬。”
“也是……”唐夏后知后觉，擦了擦手便出去了。
韩誉听到脚步声抬头，女孩坐到了对面，把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马上就好，你先吃菜，不是刚才说饿了吗？”
他不吭声，维持良好少年的姿态。
唐夏忍不住笑，微微探出身子，猫着腰半趴在桌子上调侃韩誉，“你就在我爸面前装，信不信我揭露你的真面目？”
韩誉坦然，瞧一眼开放式厨房里还在忙活的唐之海，确定他暂时不会过来，才学着唐夏的样子，也勾身凑近她，挑眉道：“我现在在你爸眼里，是不是形象特别好？”
唐夏乐了，忍俊不禁，诚实回答：“特别特别好，他刚刚还跟我夸你呢。”
“噢？夸我什么了？”韩誉有些讶异，还有些好奇。
“夸你礼貌又懂事，”唐夏实在是憋不住笑，她觉得韩誉都能去演戏了，这乖小孩装的，“你得谢谢我，没给你拆台。”
少年闻言似乎颇为满意，眉眼弯弯，重新坐回了座位。
唐之海恰好端着饭碗出来。
韩誉比唐夏先一步起身，接过了碗筷。
“韩誉啊，你自己夹，多吃点，”唐之海招呼道，略感抱歉，“家里没有什么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唐夏扒着饭，目光从碗沿上溜过，来回打量自己的父亲以及韩誉。
唐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她却喜欢在饭桌上讲话，哥哥也是一样。这习惯唐之海教育过好几次，都没有改过来。今儿倒奇特，父亲反而第一个开口说话。
韩誉摇摇头，认真道：“不会，很合胃口。”
“那就好，”唐之海微笑，“吃吧吃吧，多吃一些。”他把场面话说完，便拿起了筷子。
唐夏以为饭桌上会趋于平静。
结果——
“这个菜是叔叔做的吗？”
韩誉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问。
唐之海把一口白饭咽下去，笑道：“不是，这是超市买的半成品。”
半分钟后。
“这个菜是叔叔做的吗？”
韩誉舀了一勺汤，问。
唐之海噎了噎，依旧维持着笑容，“不是，这也是超市买的半成品，加水就能煮的。”
一分钟后。
“这个菜是叔叔做的吗？”
韩誉吃了一口炒蛋，很咸，吞下去后又问。
唐夏死死咬着下嘴唇，不敢再往嘴巴里塞饭。
怕笑喷。
韩誉真是一次一次“挑战”她父亲的底线。
唐之海张嘴，目光对上少年漂亮的脸蛋和真诚的眼神，不满瞬间消退。
“不是，这是小夏昨晚上炒的，我们吃剩了。”
韩誉看了眼对面的唐夏，却见女孩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饭碗里。
怪不得那么咸。
唐夏已经快憋不住笑了，韩誉三番两次想拍唐之海的马屁，等着他说一句“是的”，然后夸一夸“叔叔做的菜真好吃”，结果一直都没拍上，这事她能笑一整年。
韩誉也已经快绷不住了。
要不是碍着唐之海是唐夏的父亲，她还告诉他得给她面子，照韩誉的脾气，搁在以前他早就黑脸了。
看对面那丫头埋着脸，一双肩上下不停抖动，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笑谁。
韩誉气得不轻，有种被人看了笑话的感觉。
但他忍了，并且忍得十分有教养，面部表情处理得十分到位，一点没有流露出不满来。
场面有片刻的沉默。
是那种安静到唐夏连咽口水都不敢咽的沉默，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动静。
然而，今天格外话多的韩誉，在接连碰壁后依旧没有放弃，向唐之海发动最后一轮攻势！
“这个饭是叔叔煮的吗？”
“……是的。”唐之海眉头突突地跳，有些吃不准这个看似乖巧的少年到底在干什么。
韩誉一喜，紧接道：“叔叔煮的饭真好吃！”
“扑哧——”
唐夏终于忍不住了，一口汤全部喷了出来。所幸碗口对着自己，她都吐在了碗里，不然遭殃的就是对面的韩誉了。
她刚喷完，快速拿起手边的纸巾擦着嘴，拼命板起脸来，想把完全控制不住的笑给压下去，甚至强迫自己不去看父亲和韩誉的表情。
虽然有些失礼，但韩誉今天也太逗了……
唐夏擦着擦着又开始回味少年的话，乐不可支。
可韩誉却还没结束溜须拍马，因为他好像找到了屡试不爽的“谄媚”绝招。
“这个菜是叔叔买的吗？”
“……是的。”
“叔叔买的菜真好吃！”
唐之海一阵凌乱。
“这个汤是叔叔盛的吗？”
“……是的。”
“叔叔盛的汤真好喝！”
唐之海胡乱点头。
“这个——”
“哈哈哈哈哈……”
韩誉没说完，对面女孩清脆爽朗的笑声就跟珍珠落了银盘似的，叮叮咚咚，一阵接一阵。
唐夏笑得不行，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当下也不管是否丢人，抱着肚子就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擦眼泪，看起来格外滑稽。
唐之海抿抿唇，看一眼唐夏，再看一眼始终表情没有松动的韩誉，脑袋微微发晕。
一顿饭吃得跌宕起伏。
后来唐之海进厨房洗碗，唐夏和韩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女孩还在一个人咯咯咯地笑。
韩誉皱眉，不太高兴，“有那么好笑吗？”
唐夏立马点头，笑得腮帮子都酸了，压着嗓音小声道：“我爸脸都白了，不知道怎么接你的话。”
韩誉顷刻间垮了，拧着五官犹疑地问：“什么意思？”他给她爸的印象还不好？自己都那么……说狠点，算得上卖笑了都！
“偷偷告诉你，”唐夏瞥一眼父亲略带忧伤的背影，趴在韩誉耳边低道，“我爸刚才吃完饭说——你这个同学……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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