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我见妹妹似乎对花草颇有研究，我这殿前的几圃牡丹，近日长势不大好，不如就交给妹妹打理如何？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免得妹妹初来乍到，觉得无聊。”
沈如意的脸色微微一僵。
让她去打理花圃？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花匠吗？
她心中恼怒，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强笑着应下：“多谢娘娘厚爱，妾……定当尽心。”
“那就好。”宋清沅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沈演之说：“殿下，您看，如意妹妹多懂事啊。”
沈演之这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眼，冷淡地瞥了沈如意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嗯。既然无事，就退下吧。孤与太子妃还有要事商议。”
这毫不掩饰的疏离和驱赶，让沈如意精心准备的一肚子示弱卖乖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着手帕的指尖几乎要将上好的丝绸给绞碎。
“是，妾告退。”她屈膝一礼，姿态依旧完美，只是转身的瞬间，眼底划过一丝屈辱和怨毒。
待她走后，沈演之立刻换上了一副邀功的表情，凑到宋清沅身边：“如何？为夫表现得可还行？”
宋清沅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勉强及格。不过，殿下，你这招‘冷暴力’，对付一般女子或许有用，但对这位沈侧妃，恐怕只会激起她更强的斗志。”
“那又如何？”沈演之不以为意，“她斗志再强，孤不理她，她也无可奈何。”
“非也。”宋清沅摇了摇头，“她今日吃了瘪，回去定会想方设法地扳回一城。你信不信，不出一个时辰，她的‘孝心’就要送过来了。”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个时辰，沈如意身边的大宫女便捧着一个食盒，恭恭敬敬地求见。
“启禀太子妃娘娘，我们主子初来乍到，没什么好东西孝敬殿下和娘娘。这是她亲手炖的燕窝雪梨羹，说是能润肺去燥。我们主子说，殿下日夜为国事操劳，娘娘您打理东宫也辛苦，喝这个最是滋补。”
这又是后宅女子争宠的老套路了。通过展现自己的贤惠和厨艺，来博取男主人的关注和怜爱。
听雨正要开口拒绝，宋清沅却笑着摆了摆手。“有心了。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她让听雨接过食盒，打开一看，只见白玉碗中，燕窝晶莹剔透，雪梨软糯，汤色清亮，还飘着几粒红色的枸杞，卖相极佳。
“闻着就香甜。”宋清沅赞了一句，然后对那宫女说：“只是不巧，殿下方才与我商议事情，用了一碗参茶，这会儿实在喝不下了。这羹汤做得如此精致，倒掉未免可惜。”
她想了想，对听雨吩咐道：“这样吧，你把这碗羹汤送到王公公那里去。王公公年纪大了，最近也总是咳嗽，正好给他润润嗓子。就说是沈侧妃赏的，让他好好谢谢侧妃娘娘。”
那宫女的脸，瞬间就绿了。
太子殿下不喝，太子妃娘娘也不喝，竟然……竟然把侧妃娘娘亲手炖的燕窝羹，赏给了下人？还是个太监？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娘娘，这……这不合规矩吧？”宫女急了。
“哦？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宋清沅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这东宫，我就是规矩。还是说，沈侧妃赏给下人一碗羹汤，也需要你来置喙？”
那宫女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就退下吧。”宋清沅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
那宫女屁滚尿流地跑了。
听雨端着那碗燕窝羹，简直要笑出声来：“娘娘，您这招真是太高了！杀人不见血啊！”
宋清沅端起自己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她想表现贤惠，我就成全她，让她贤惠到整个东宫的下人。她不是想博个好名声吗？我帮她博。以后东宫上下，谁不知道沈侧妃仁善宽厚，连自己亲手炖的羹汤都舍得赏给下人喝。”
沈演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抚掌大笑：“妙，实在是妙！清沅，我总算知道，魏王他们为什么会输给你了。跟你玩心眼，他们还嫩了点。”
宋清沅白了他一眼：“这只是开胃小菜。这位沈侧妃，野心不小，手段也不会仅限于此。等着瞧吧，她很快就会发现，送汤送水这种闺阁伎俩，在东宫是行不通的。到那时，她才会真正亮出爪牙。”
正如宋清沅所料，沈如意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完宫女哭诉的回报后，气得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到了地上。
“宋清沅！你竟敢如此羞辱我！”她那张清纯可人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主子息怒！”大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如意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小瞧了宋清沅。这个商贾出身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一块裹着棉花的铁板！
硬碰硬，自己讨不到好。太子殿下的心明显偏到了天边去。那么，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她缓缓地坐回椅子上，眼神阴冷。“她最得意的是什么？”
大宫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是……是‘御品鲜’。听说，整个京城都为这个酱油疯狂，太子妃娘娘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声望也……”
“声望？”沈如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她这么看重这个东西，那我就让她亲手毁了它！我倒要看看，当她从云端跌落泥潭，被万民唾骂的时候，太子殿下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护着她！”
沈如意的反击，比宋清沅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狠。
“御品鲜”的火爆势头，在第五天的时候，戛然而止。
起因是城西的一家百年老字号酒楼“福满楼”，有七八位客人在用过午膳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上吐下泻，其中一位年迈的员外郎，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被紧急抬回了府中。
事情一出，京兆府立刻介入调查。很快，一个惊人的消息便传了出来——所有出现症状的客人，都点了一道福满楼的招牌菜，“红烧狮子头”。而福满楼为了追赶时髦，从三天前开始，制作这道菜时，便用“御品鲜”代替了以往的酱油和部分的盐。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御品鲜有毒”的流言，像是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福满楼吃死人了！就是用了那个‘御品鲜’！”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神奇的东西，不用盐就能让菜变好吃，肯定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黑心商家！真是黑了心了！为了赚钱，连人命都不顾了！这可是东宫太子妃搞出来的东西，简直是皇家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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