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吸吸鼻子，脏兮兮的小脸上一脸感激，“我……我叫狗子，就在正元街街头的桥下住着，平日在梅花巷巷头树下，贵人若是有什么差遣，来寻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宋鱼微微诧异，这孩子说话还挺利索，看起来也像是上过学的样子。
狗子说完又鞠了个躬，转身就跑了。
“他真可怜”，宋虎喃喃，旁边的宋红玉听到，跟着应和：“是啊，瘦成那样，比小虎以前还瘦。”
宋虎和宋鱼的瘦其实也还好，只不过有些许营养不良，而小乞儿，是真的皮包骨。
“走吧，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若是要可怜他们，你忙不过来。”宋大山说了一句，带着几人进了院门，院门一关，一方温馨的世界与外界隔离开来。
斜对门的周云霞，在门缝内将事情看了个完整，很羡慕宋家财大气粗，两个馍这么大，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说送就送出去了，家中大人也未见责备。
看着最后一个进门的宋大山，他高高大大，皮肤黝黑，眼神平和，看起来是个没心眼又好相处的人，李兰花她也见过，这少年喊她娘，李兰花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周云霞心中的念头更强烈了。
到了此时，他们还不知宋家户贴上实际上只有三人，而这个院子也与宋大山无关。
宋鱼和宋红玉进了灶房，进门就听到方莲又在与李兰花感叹宋鱼细心。
知晓她喜欢火塘，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悄悄改了火塘出来，听她说过从前她房中就有两口樟木箱子，又给她添了樟木箱子，知晓她爱吃糯米粑，家中添了个碾子……
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宋鱼进了灶房，两人还打趣了两句宋鱼成大姑娘了，什么都做得很好。
王春香盯着跟在宋鱼旁边傻乎乎一起夸宋鱼的女儿，一阵心梗。女儿还大些呢，这还没心没肺的，鱼儿却已经什么都会操持了。
她心中惊讶，好似才过了个年，鱼儿真的就长大了，一下子懂了许多东西，自己女儿却还是个孩子样，跟在鱼儿后面屁颠屁颠的，不过鱼儿没了娘疼，她女儿还有她疼着，自然也不同，大奶奶如今年纪大了，处处都要宋鱼来支撑，说是被逼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想完这些，王春香看向宋鱼的眼神中多了些怜惜，总归是可怜孩子。
笑说完，方莲询问小虎适才是做什么，宋鱼便将适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小虎还小，不懂人间险恶，若是遇上难缠的人，往后还不知晓会有多少麻烦。”
宋大山正好带着两个小的进来了，宋虎听到李兰花的话有些发怔，“伯娘，可是他太可怜了。”
瘦弱的样子，脏污的身子，可怜的面容，期待的眼神，每一样宋虎都没见过。“村里没一个孩子有他这么惨。”
“村里的孩子有父母带着，自然不会如此惨，”更何况宋家村并不穷，如何会有乞儿，当然这话李兰花还不能告诉年幼的宋虎。
“以后你自然能看到街上有许多乞儿，从小到老，我们可怜不过来。你有颗纯善的心，看了他们自然会难受，可帮了一个，另外的呢？你能帮几个？”李兰花说完，宋小山也若有所思。
“我从前逃荒时”，方莲说了一句又停下，眼中有深深的伤痛，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也曾怜悯过别人，可惜我的善良换来的并不是感激，而是一窝蜂变本加厉的更多可怜人，那一次那些可怜人，一拥而上，抢走了我家仅有的两袋粮食和我娘的小荷包，后来我们一直挨饿，直到我爹娘死去……”
方莲觉得父母的死，导火索就是自己的蠢，因为没有吃食和最后的银子，他们最终才会落得身死异乡的结果。
宋鱼见她眼中有泪，忙过去拉住她的手，摇着头让她别说了，方莲笑着摇摇头，应当是释怀了，只不过说起来还有些难受，这才流了眼泪。
宋虎也走过去抱着奶奶，想给她擦泪。
方莲拍了拍宋虎，拉过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又说道：“小虎的善是可取的，可是小虎现在还小，自保的能力还不强，正如当年的我，只会善良不会保护自己，在别人眼中便成了软弱，若是帮错了人，更会造成难以避免的后果。”
“你看庙里的菩萨，他总是低眉敛目悲天悯人的，他能善而不被欺，是因为他自己就有大本事，而且他身边还有怒目金刚守护。”
“所以说啊，没有金刚手段，不动菩萨心肠！你如今本事尚未学成，帮人也要看事，像今日这样的乞丐，往后要给东西，也应给些剩饭剩菜，一是这是常事，人家不会缠过来，你给个新出锅的馍就不一样了，二是这样一来他出去了也不会被别的乞丐再抢走，否则也有可能好心办坏事，害人又害己。”
“往后遇事要多想，以免自己惹祸上身。”
宋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奶奶。”孩子还小，经历的少，遇事趁机教他才能记住，方莲不想得了教训才教会宋虎成长。
不过其实敲门乞讨的乞丐并不少，许多人家都会给些剩饭剩菜，如宋虎一般大方将刚做好的馍送出去的确实不多。
宋红玉也一脸沉思，适才她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妥，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方莲这一说，她才惊觉原来是因为这个。
大山小山跟着坐到了火塘边。
宋红玉跟着说：“街上乞儿多，若是你帮一个被别的乞丐看到，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你不帮了，别人就会怪你，若是还帮，会引来更多乞丐。”
宋鱼诧异，这姑娘并不是她表面上这么憨直嘛。王春香也笑了，自家姑娘其实也不蠢，她其实也不应当太过苛责。
事情在一场说教中结束。
一天热热闹闹，得了糖的人家上门道贺，手中多多少少带了些东西，如周婶一般家中比较拮据的，也带了一大篮子自家种的菜，如今春暖，恰好她家白崧又下了种，长了毛毛菜，她送了一大篮子，换得方莲眉开眼笑的。
周婶这才算见到了这家老太太，看老太太一手的老茧，她的心又沉了下去，这下洗衣的活计应当是没有了，老太太这么艰辛，能让她洗！哎……
四邻看起来都很不错，方莲笑了一日，脸上的皱纹都多了两条。
一日时间便在快乐和忙忙碌碌中过去，宋鱼一家真正在镇上安了家。
第二日，封奎拉着宋鱼和宋虎就要往赤峰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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