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音正低头剪着布料，察觉到傅远山的目光，抬头朝他笑了笑：“二哥回来啦？刚说让阿城去劈柴，就把柴扛回来了，真是巧。”
傅远山猛地收回视线，耳根有点发烫，干咳两声：“路过柴房就顺便扛了捆，省得老三再跑一趟。”他往灶房瞥了眼，“阿城在做饭？”
“嗯，给妈和音音做鸡蛋羹呢。”蒋建华端着簸箕出来晒豆子，“前儿音音说虾皮补钙，特意托人捎的。”
傅远山的目光落在云棠音手里的红碎花布上：“这布看着眼熟，是给妈做夹袄？”
“是啊，二哥眼力好。”云棠音把布料铺平，“天凉得快，赶在霜降前做好，妈就能穿上了。”
宋玉双在一旁搭话：“你三弟媳妇手巧，又有心，打着灯笼都难找。”
“妈您又取笑我。”云棠音拿起剪刀。
“各有各的本事。”傅远山突然开口，“建华……腌的酸菜比供销社的还香，上次团里评比，不就拿了第一？”
蒋建华惊喜地抬头：“你咋知道的？”
“李大叔跟我念叨的，说你腌菜的法子得记下来当队里的模范经验。”傅远山说完，又觉得这话太细，赶紧补充，“我也是听着玩的。”
云棠音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正好，二嫂，等腌新酸菜的时候，我跟您学学，咱多腌几缸，除了自家吃，还能给供销社送点。”
“成啊。”蒋建华笑得合不拢嘴，“你想学我就教，保准开胃。”
正说着，傅煜城端着两碗鸡蛋羹出来，一碗递给宋玉双，一碗塞给云棠音：“趁热吃，虾皮搁得多。”
云棠音刚舀了一勺，院门口突然传来王大姐的声音：“双姐在家不？”
宋玉双探头一看：“在呢，快进来。”
王大姐拎着个布包走进来，笑着说：“刚关了供销社的门，给您送点好东西。”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块绛红色的灯芯绒，“前儿进的新货，想着您穿这颜色显气色，就给留着了。”
宋玉双连忙摆手：“这咋好意思，多少钱我给您。”
“不用不用。”王大姐往云棠音那边瞅了眼，“要谢就谢音音，上次她帮我算清了供销社的糊涂账，省得我被主任骂，这就当谢礼了。”
云棠音刚把鸡蛋羹咽下去：“王大姐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啥举手之劳啊，那账本乱得像一团麻，也就你能捋清楚。”
王大姐拍着大腿，“前儿许润丽还来闹，说我把红糖给你留着是徇私，我跟她说，人家音音提前订的，规矩不能破，她还不乐意。”
傅煜城脸一沉：“她又说啥？”
“别理她。”王大姐摆摆手，“她那是嫉妒，自己管不好家，还见不得别人好。前儿她男人来供销社买酱油，说家里的钱都被她败光了，连买盐的钱都得赊着。”
蒋建华忍不住笑：“怪不得她总惦记别人家的东西，闹了半天是自己家没钱了。”
“可不是嘛。”王大姐压低声音，“她男人跟我抱怨，说她天天对着镜子试新衣裳，地里的活都懒得干，工分挣得还没孩子多。”
云棠音舀着鸡蛋羹，没接话，心里却明镜似的，许润丽就是见不得傅家日子过得好，才总来挑事。
傅远山突然开口：“上次她男人不是还闹事儿说着要离婚吗？最后还是没离啊。”
蒋建华看他一眼，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巴不得人家离婚似的。
但云棠音可听出来了。
估计有许蓉在旁边帮衬着许润丽，这婚很难离成。
日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幺蛾子。
王大姐赶紧摆手，“都是一个地方的，估计是真撕破脸不好看。再说有音音在，她也讨不到好。”
她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家里还等着做饭呢。”
云棠音把剩下的鸡蛋羹递给王大姐：“刚做的，您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这咋好意思……”王大姐嘴上推辞，手却接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啦。”
送走王大姐，傅煜城哼了一声：“许润丽也太不像话了，自己家的日子过不好，还总来捣乱。”
“随她去。”云棠音把碗往桌上一放，“她越是这样，越显得咱傅家和睦。对了二哥，明天分白菜，您记得挑些小的，我想做些辣白菜，给队里的知青送点。”
“知青？”傅远山纳闷，“你认识他们？”
“前儿买东西偶遇的时候碰见的。”云棠音拿起剪刀继续裁布，“他们都是城里来的，就送点辣白菜开开胃吧。”
宋玉双点头：“应该的，都是些可怜孩子，离家这么远。”
蒋建华往灶房走：“我去把下午腌的萝卜干翻一翻，别捂坏了。”
傅远山跟着站起来：“我帮你。”
看着两人的背影，云棠音笑着对傅煜城说：“二哥对二嫂越来越好了。”
“那是，再不对她好点，当心二嫂真跟他急。”傅煜城凑过来，帮她扶着布料。
云棠音抬抬下巴，“对了，明天分完白菜，你去趟公社，把二嫂的手工费领回来。”
“成。”傅煜城点头，“要不带点啥？新腌的萝卜干就不错。”
“不用，妈不爱吃辣的。”云棠音想起啥似的，“对了，上次托你买的毛线呢？”
“在柜子里呢，藏青的，耐脏。”傅煜城往屋里走，“我去给你拿来。”
院子里，蒋建华正翻着萝卜干，傅远山蹲在旁边帮忙，两人没说话，却配合得默契，他递过竹竿，她就把萝卜干摊开，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宋玉双看着这光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转头对云棠音说：“你看，这才像过日子的样儿。”
云棠音手里的剪刀顿了顿，心里突然暖暖的。
或许日子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不过是一家人守在一起，你帮我搭把手，我为你多着想，柴米油盐里藏着的，全是踏实的幸福。
她拿起针线，开始缝棉衣的袖口，针脚穿过布料，把温暖一点点缝进去，就像把这家人的心，也一点点缝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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