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生在暹罗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个倒是没有，只是碰到了奇怪的人。两个月前从暹罗回大明，先到的刘家港，我跟一个暹罗人一起下的船，而且她也是来南京，只不过中途我去了一趟苏州、扬州，所以几日前才到的南京。”
“从暹罗到南京需要多久？”
“大半个月。”
沈婳回想巴松那些人是几天前刚到的南京，也就是说闻幽碰到的不是他们，于是她问道：“你的东西就是在船上碰到的那人给的？”
“没错。”
“前面你说救了对方的命，为了报恩才给的你，所以你们在海上发生了什么？”
“就是在甲板上，然后海浪太大，船晃动的厉害，那人差点掉海里，我抓住了她的胳膊，这算是救人一命吧？”
沈婳瞅着眼前的闻幽，总觉得他的话真假参半，于是她又问：“你说的那人是男是女？”
“一个年轻姑娘，跟沈姑娘年纪相仿。”闻幽回道。
“那人长什么样，有何特征？”
你们打听这个人干吗？
闻幽带着质疑问道。
沈婳回道：“好奇而已，说不定哪天在路上碰到，我也跟她买些返魂香来。”
“你不用这个也可以。”闻幽带着笑意，拿出纸和笔，快速地在上面画出暹罗人的容貌。
“这谁啊？”
陆沉舟突然出现在沈婳身后问了一句。
“姐夫，你方才去哪儿了，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方才碰到五城兵马司的人，聊了几句。”
沈婳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不知道，我就是看到门口的对联好奇进来看一看，没想到你们也在这。”
沈婳这下才知道原来门口那歪七扭八的字是闻幽故意的，从他现在画画的笔法上来看，不输私塾里的夫子。
“闻先生，看来这门口的对联才是你的招牌。”
闻幽笑着将画完的人像递给沈婳。
“等等，这个才是关键。”闻幽又在画像的左眼角点了一颗泪痣。
沈婳拿起画像看着，她觉得画像中的人有些眼熟，但现在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你在缥缈楼见过的那人吗？”沈婳问陆沉舟。
陆沉舟摇着头，“那日她带了面纱，而且在缥缈楼崖桑掌柜说她也没见过此人的真容。”
“你们去过缥缈楼？”
闻幽听到缥缈楼看上去很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奋，他立马起身打量着三人，又问：“你们在那有没有见过一个姓史的白发老头，爱喝酒，疯疯癫癫的。”
沈婳想着闻幽口中的人应该就是史太白，她跟陆沉舟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她问闻幽找这个人做什么？
“他是我师弟。”
“师弟？”
闻幽见二人的诧异地看着自己，便明白了眼前你的人可能认识史太白，于是他解释道：“史太白确实是我师弟，而且我已至古稀之年。”
“你......怎么看都不像七十岁的人啊！”金召南惊讶的嘴都合不上。
可这时沈婳的脸却突然沉了下去，她对药学还是了解的，药物是可以延缓一个人的衰老，但也就是十岁左右的差距，不是人人都是张氏那样生来便是特别之人。
金召南饶有兴致地看着闻幽：“你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闻幽抚须大笑：“公子可太会说话了，老夫修身养性多年，所以便能得此容颜。”
沈婳并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张家，真有长生不老之人，于是她冷声道：“闻先生，今日我们还有事，史太白这个人我们确实见过，但此人行踪不定，现在何处我们也不知，上次见到是几日前在鬼市，或许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沈婳起身准备离开，闻幽笑着挥手道：“甚好，多谢沈姑娘了。”
三人出了门之后，陆沉舟见沈婳满面愁容，于是忍不住问道:“方才你在想什么？”
沈婳回道：“像画像上的人，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或许只是相似，暹罗人跟我们长得很像，不说话很难辨别。”陆沉舟回道。
很快，三人便到了外藩所，可脚都没踏进大门便跟门里的人撞上。
“啊哟喂......”
门里的人被撞得直呼疼，他抬眼看向三人，一眼便认出陆沉舟。
“陆主事？”
“九哥，你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去哪儿？”
陆沉舟脸上带着笑，显然他跟这个叫九哥的人很熟悉。
“出事了，昨日住进来的几个暹罗人，他们领头的死了。”
“巴松死了？”
九哥点头道：“所以我急着去府衙报案。”
陆沉舟猜测道：“那人又下手了？”
“看了才知道。”沈婳第一个进了外藩所的门，并让九哥带路。
九哥是外藩所的吏，他一边带路一边告知巴松昨天夜里来的此处，然后一早上没出门外藩所的人以为他们几个还在房间里睡着并没有打扰，可过了午时他们按照惯例是要给他们送些吃食和打扫房间，可怎么叫门都没人应声。
陆沉舟问道：“是谁发现的尸体？”
“我，扫洒的人见房间里没人应声也不敢随意进去，于是将我叫来，我先敲了几下门，但门却没有上锁，我以为巴松大人出去了，结果他......”九哥欲言又止，他道：“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何掌使今日不在？”陆沉舟问九哥，何掌使是负责外藩所所有事情的，他归属于礼部。
九哥告知陆沉舟何掌使一早去了礼部，已经派人去将他叫回所里。
“到了。”
陆沉舟和金召南并步走进巴松的房间内，只见巴松的身体就像被扔在雪地里整整冻了一夜，而且眼睛还盯着上方，嘴角也是上扬的，从表面看暂时没有致命伤。
“沈......”
陆沉舟侧身叫沈婳，可沈婳却站在门外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呆。
“召南，你先看尸体。”
陆沉舟嘱咐完，走到沈婳跟前，循着她的目光方向看去，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见沈婳的神情像极了那夜在皇陵下，于是他又重新回到房间内查看情况，但目光时不时的盯着门外的沈婳。
沈婳缓缓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只觉心中怅然，如鲠在喉。方才她明明看到一个影子，那个影子的脸就是闻幽前面所画之人，可当她走近时却什么都没有，她分不清方才是人还是魂。
正当她思虑时，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对方看了一眼她，沈婳见来人穿着官服，便猜到应该就是外藩所的何掌使。
“你是沈婳？”
没想到何掌使先一步开口。
沈婳点点头，可何掌使看她的眼神却很奇怪，这令沈婳觉得不舒服，于是冷下脸，说道：“何掌使，三年前外藩所是否也曾经来过一些暹罗人？”
何掌使收回目光，回道“没错，是我负责的。”
“这个人见过吗？”
沈婳将画像拿出，置于何掌使面前。
“没有。”何掌使摇着头。
“何掌使，你就看了一眼就确定没见过，是否应该多看两眼？”沈婳冷漠地瞥了何掌使一眼。
何掌使坚定道：“没见过。”
说完便走向案发的房间，沈婳依旧站在原地，她知道来对了地方，方才从何掌使的眼神中可以断定他见过画像中的人。
“姐夫，这巴松的尸体太奇怪了。”
金召南初步看了巴松的尸体，但依旧没找到致命的伤，而且巴松的身体就是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
陆沉舟用手捏了捏尸体的皮肤，确实不像是一个刚死之人，但如若是昨天夜里死的，也不会出现像现在看到的样子，他也想不通为何巴松的尸体是这样的。
“陆主事。”
何掌使进门后恭维道。
陆沉舟拱手回道：“何掌使，外藩所死人的消息不要传出去，府衙那边也不要了，此人是刑部最近在查的一个案子里相关的人。”
何掌使点头道：“是，我这就去通知。”
随后何掌使给九哥使了眼色，九哥紧跟着他出了门。
“这下麻烦了。”
九哥见何掌使的脸色不太好看，颤巍巍地问道：“大人，刑部最近在查什么案子？”
“皇宫里的一个案子，我从礼部那听来的，只说是宫里最近死了两位娘娘，其中一位就是刚下葬的皇贵妃，不知道巴松的死跟那位娘娘的死是不是有关联，如果有那咱们就麻烦了。”
“咱会有什么麻烦？人虽然在外藩所死的，但是只要查到凶手不就行了？”
何掌使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让九哥盯着陆沉舟他们，他去安排一下其他的事情。
沈婳将他们方才的听了进去，不过她疑惑的是何掌使为何如此害怕巴松的死跟贤妃的死有关。她走到九哥跟前问道：“你们大人平时都这般胆小怕事？”
“是谨慎，我们也没办法，来此处的不是属国的人，就是别国的使臣，出了事情我们都得担着。”
九哥尴尬地说道。
沈婳踏进门的瞬间，蓦然愣住，一只脚埋进去一半，另一只迟迟没有迈进。但她已经看到了巴松的尸体，她愣在原地，直到陆沉舟上前提醒她，这才缓过神来。
“你看看巴松的尸体为何是这样的？”
陆沉舟盯着沈婳，总觉得沈婳从进入外藩所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什么他的身体跟被冰冻了一样，但这会让是晌午，为何没有化开的痕迹？”
金召南一头雾水的端详着尸体，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沈婳身上。
“沈婳，你见多识广，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是没辙了。”
沈婳将手放在巴松的皮肤上，随即快速的收回，她缓缓道：“他应该吞了冰魄虫。”
“什么丹？”
陆沉舟和金召南同时开口。
沈婳神情陡转，她只道：“我以为那东西只有那个地方才有。”
“你的意思是他一样被人塞了东西？”
“冰魄丹吞下去之后整个人如同冰雕一样，也就是巴松现在的样子，而且人在被冻死的时候确实是会短暂的出现幻觉，所以他的嘴角上扬。”
沈婳慢慢解释着，她告诉其他二人，几年前她去过西域，在离开昆仑山脚下遇到过一种虫子，那个虫子只要碰到东西，那个东西就会被冰冻。
“你去昆仑山做什么？”陆沉舟问道。
沈婳那次去自然是执行任务，可她也只能说自己是为了采雪莲，才去的那个地方。
“儋州到昆仑山骑马的话也要一个月，你可真是不怕麻烦。”
陆沉舟故意道之，他心里是不相信沈婳为了几朵天山雪莲会跑那么远的地方，按照沈婳的性子，时间才是最宝贵的，她自然不会为了几朵雪莲耽误自己挣钱。
沈婳回道：“如果那些雪莲与旁的雪莲不同，而是能解百毒的东西呢？我如今炼制的很多丹药便有那些雪莲的功劳。”
这时一心扑在尸体上的金召南将话接了过去，他问沈婳：“那虫子是否可以还在他的肚子里？”
沈婳想了下回道：“有可能，所以赶紧见给他的七窍赌上，这样那东西长时间出不来或许就不会殃及其他。”
“这种东西能抓住它的人和用的人才是最厉害的。”
陆沉舟看向沈婳，但是他的眼神流露出更多的是不解。沈婳眸光渐渐变冷，她道：“所以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没错，或许一开始我们就将凶手的目标放在暹罗人身上，但如今那大祭司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暹罗人一直没有出现，为什么不出现？一个南京城就那么多的客栈，想找一个人一点都不难。但如果方向错了，找到也是徒劳。”
“那个人会不会一直都在暗处观察着你们一举一动？”
金召南突然冒出一句，但他确实不是胡说，沈婳也是这么想的。
陆沉舟随即点点头道：“召南说的没错，从竹云死，再到贤妃，还有后来的朴妃和如今的巴松。”
“错了，巴松的死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一人所为，但是前三个的死是存在某种关联的，骨笛我觉得并不是错误的信息，而是给的某种暗示。”沈婳总觉得那个算命先生话中有话，他能一签就能够看清局势，古往今来只有汉武帝时期的东方朔有此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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