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真是这样吗？”
孙屠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保贵没了办法，只好道：
“我......我没办法呀！我们缩在镇子上，进不得退不得的，粮食很快就吃光了，不拿她们换点儿钱粮，我咋活啊？”
张翠儿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气得昏厥过去。“孙保贵！有你这样当男人的吗？”
孙保贵见在场的女子们无不是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也来了脾气。
“大嫂，那我怎么办哪？我不用她们抵账，咱家二房就绝后了呀。再说了，危难时刻，帮丈夫老爹挡挡灾，不也是应该的......”
啪！昭宁一般不对外人出手，除非真的忍不住。
危难时刻抛妻弃子还可以说是被情势逼迫，可事后不仅没有羞愧，反而一脸理所当然就真是不配为人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荆兄怎么能养出你这样的不尊长辈的女儿。”
孙保贵捂着疼痛不堪的脸，颤颤巍巍地指着昭宁。
“哼，你算哪门子长辈？”昭宁冷笑道：“你该庆幸我爹爹不在了，不然他不光打你，还得写文章骂你！”
孙屠户仰天长叹一声，“家门不幸！老二，你这些年的书真是白读了，你不如我这个杀猪的呢！”
“罢了！咱们现在就分家，以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昭宁暗暗给孙屠户竖起了大拇指，没了吴老太太搅合，这愚孝男觉悟得不是一般的快。
孙保贵傻了眼，没了哥哥一家，他压根活不下去。
“大哥，你不能这样啊！媳妇没了可以再娶，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没了我咱家二房可就断了根了！娘！我要见娘！”
张翠儿狠狠啐了他一口，“你个黑心肝的腌臜货！这会儿想起娘了，当初自己跑的时候想啥了？
告诉你，娘没了，三弟也没了！现在这个家，我和你大哥做主！”
孙保贵颓然坐倒在地，吴老太太没了，再没人能用亲情绑架大哥一家了，他这回彻底完了！
“下贱小娼妇！”孙保贵将一腔怨愤发泄在沈玉娘身上。
“都是你害的！什么光彩事吗？当着这么多人说！你既已失节，便该早早去死！你去死啊！怎么不去死啊！”
孙保贵疯狂踢打着沈玉娘，仿佛要把她活活打死泄愤。
沈玉娘一直迷迷茫茫的，也不知道躲。
昭宁看不下去，一脚将孙保贵踢开。
张翠儿扶住弟媳，对着孙保贵怒目而视。
吴老太太虽然一直偏心，但沈玉娘为人好，张翠儿跟弟媳关系向来是不错的。
“相公，小玲子让他们糟蹋死了，你伤心吗？”
沈玉娘呆呆望向面目可憎的丈夫。
孙保贵神色未变，不屑道：“她也失节了，便是活着以后也得殉节，省得败坏门风！”
沈玉娘点点头，忽然挣开张翠儿，捡起昭宁刚才随意放在地上的钢刀，朝孙保贵冲去！
“啊！”孙保贵被吓得尿了裤子，想跑，却被昭宁踩住衣角，动弹不得。
沈玉娘一刀砍中他大腿，紧接着一刀接一刀，片刻间就把孙保贵砍得血肉模糊。
村民们都被她吓呆了，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沈玉娘砍累了，拄着刀放声惨笑起来，那声音凄厉绝望，瘆人极了。
下一秒，她手中刀决然往颈中抹去。
昭宁早有防备，一把攥住她手腕，将刀打落在地。
张翠儿扑过去抱住她，“妹子！你这干什么呀？”
“你们该让我去殉节的，这世道，女子没了贞洁活不成。”
沈玉娘眼神空洞，呆呆看着昭宁。
昭宁看她这副样子，忽然心头无名火起，“殉节！殉节！殉他个大头鬼！”
“洪州知州投敌叛国，卖了全城百姓，他怎么不去死？
那些贪官污吏把好好的国家作成这个样子，他们怎么不去死！
做官的是男人，有权的是男人，国家有难了，他们投敌叛国，什么坏事都做尽了，转过头来却叫女人死节。凭什么？！”
昭宁一顿火力输出，拼命忍住才没把皇帝捎带上。
沈玉娘一脸茫然地望向她，似乎完全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昭宁看着大家目瞪口呆的样子，无力感油然而生，她刚才在做什么？
试图跟整个封建社会完备的思想体系相对抗吗？
一片沉寂中，忽听张翠儿道：“好妹子，别想不开。你娘家不就在冀州吗？你家要是还在，你就回去。你家要是......你就把我当亲姐姐，我拉巴你一辈子就算完了！”
沈玉娘不可置信地望向张翠儿，接着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赵良实轻叹一声，“傻孩子，跟着我们走吧，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哪有活着重要啊？”
在众人的安慰声中，沈玉娘精神逐渐放松，沉沉睡去。
孙屠户带着几个村民把弟弟尸体暂时抬到院中。
说实话，这个二弟死了，他心里真没多少难过。
孙保贵太冷血了，说不准哪天便把他这个大哥也卖了。
眼看事情得到相对圆满的处理，昭宁心里却还是像压着块石头似的，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着。
杨如玥问道：“昭宁，怎么了？为刚才的事儿吗？”
“不怪昭宁，我心里也难受。这世道，对女人太狠了！”
谢老太太颓然道。
昭宁见谢老太太这样的人物也这样说，心里越发不好受了。
“这世道根本就不对！”四娘一手拉过母亲，一手拉过谢老太太，“娘，谢奶奶，你们答应我。你们不要离开我，尤其不能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离开我！”
杨如玥一怔。最后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温柔却坚定地答应道：“好，娘没那么傻，娘还要看着你和五郎好好长大呢！”
“拉钩！”四娘孩子气地伸出小拇指，跟杨如玥和谢老太太都拉了钩才放下心来。
她真是害怕被封建思想腌入味的杨如玥也有那样的想法。
好在自家娘亲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封建。
昭宁安心地抱着杨如玥进入梦乡，睡到半夜，她忽然被冷风冻醒。
庙门外，忽然有人喊马嘶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句叽里咕噜的北凉话。
昭宁瞬间做起，北凉人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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