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闻声回头，是顾二伯和一位军人。
“顾伯伯......，爸，你们怎么在一起？”
乔慕霆显然称呼二人的时候，语调完全不同。
多少年来没有说出那个字，猛不丁要叫出来，他觉得口腔里所有零部件都不会配合了一样。
“爸爸”——这个词好肉麻，叫起来好拗口，听起来，就更别扭。
“我出差经过洛城。想着撼川婚礼马上就要到了，你妈和外婆正好也在新市。所以就绕了个道，把你爸也给请来了。”
顾卫家面相慈祥，笑看着钱莱：“真没想到。你跟我们家有这样的缘分。”
“顾伯伯，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乔慕霆还是羞于叫出“爸爸”这个词，介绍到他的时候，只一句带过。
“老乔，你几年没见慕霆了？有这么一个儿子，骄傲啊！”
顾卫家只有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顾家的后辈里，顾撼川优秀却性格冷冽；撼泽太小，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过，好在善良。
大哥家的两个儿子沾染了市侩之气，虽然圆滑，却品性难评。
老五家撼峰，跟他爸妈一样，小家子气，尖酸刻薄更多。
唯独乔家这个儿子，他从小就喜欢。
人长得俊，古道热肠，专业水平也是一流。
只可惜，这父亲当得有点失职，对孩子非打即骂，当个新兵蛋子一样对待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啧啧！他听了都接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孩子。
如今，难得见他们父子二人见面，果然生疏得还不如陌生人。
“怎么样，老乔？我的车就在外面，你是跟我走，还是跟你儿子回军区啊？”
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犹豫。
“顾伯伯，您是回市里么？”钱莱首先打破僵局，她看得出乔慕霆跟他父亲之间的隔阂匪浅，想要给他们制造亲近的机会，于是说道，“我现在住在市里，我们能不能搭您的车回市里？”
“没问题啊！”
顾卫家爽快答应。
乔慕霆却深感意外，拉了拉钱莱的手。
她凑近了小声说：“好久没见了，多跟你爸爸聊一聊。他现在打不过你！”
几个人齐齐走向站外。
顾卫家让司机换了车，自己亲自开车载着钱莱母女三人游览新市。
“您以前来过新市么？”
刘慧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心情一如当初钱莱第一次时一样。
对这个年代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电视剧和小说。
如今亲眼见到，觉得又新鲜又亲切。
“没有。这是第一次。新市不愧为南部第一大城市，比我们南城繁华太多了。”
街道两边已经摆上了庆祝十一的花坛，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钱莱突然想到小范，不知道上面的安排是什么？小范和胖老王可不能给国庆节再添乱了。
“您还没见过慕霆的母亲吧？”
鲜少开口的顾卫家，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尤为热情，话也密集。
“是个特别爱孩子的人。虽然我们见得次数不多，但是，您放心，以后这个亲家相处起来，一定是舒心的。”
怎么就说到亲家了！
刘贺青偷偷瞥钱莱，笑而不语。
刘慧茹刚刚看到了乔慕霆的父亲，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抗拒。
原来只在小说里看到过有人长着一副铁板脸，她还以为是艺术创作。
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人脸上的五官僵直不动，一丝丝表情都做不来。
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好交往。
“那这孩子的父亲跟母亲，性格倒是挺互补啊。”刘慧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哈哈哈......”顾卫家觉得这女人说话真有趣，“没关系，你就直接说，她们性格不合。哎，性格不合的两个人，要捆绑一辈子，的确是太痛苦了。
还不如我这样，孑然一身，乐得自由。”
“顾伯伯，您难道这么多年，都没有中意的人选吗？毕竟姗姗姐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钱莱一直都想问。
顾卫家默了默，回到：“如果碰到情投意合的，当然会情不自禁想要在一起。
可若是为了结婚而选个合适的人在一起，那还不如单身自由。一心扑在工作上，倒也没有牵挂。”
一行四人，说笑间已经驶入医大附近。
顾卫家并没有直接开进医大的意思，反而带着她们去了国宾饭店。
“既然第一次来新市，那必须得尝尝我们这里最出名的国宾饭店。走，我做东，替你们亲家尽尽地主之谊。”
......
另一边，乔慕霆跟乔正山却是一路无话。
眼看着就要进入军区了，乔正山这才讪讪开口：“你妈，身体挺好的吧？”
“嗯。”
“你，工作挺顺利的吧？”
“嗯。”
“那姑娘......”
乔慕霆转头看他。
“挺好。”
他这才松口气，又转回头去。
“听说，你领养了两个孩子？”
“嗯。”
“你会带孩子？”
良久，乔慕霆也没有出声。
正当乔正山，努力找寻另外的话题时，他接着又道：“没有人天生就会带孩子。但只要他真心爱孩子，总不会故意去伤害孩子吧。
至少，我不会拿孩子当兵带，也不会故意找茬让孩子犯错，再用皮带抽他。
然后告诉他，这是为了让他记住，以后不要再犯。
更不会认为，打孩子、骂孩子都是为了他们好。
我，不会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到孩子身上。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会带孩子！”
乔正山用力吞咽着口水。
他清楚，儿子口中的话，句句都是自己犯下的错。
年轻时，他的确太过分了。
自己感情上的伤害，被家庭捆绑着爱情，跟弱小无辜的乔慕霆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当时没有领悟到这一点，偏偏要拿孩子当成与程芳安博弈的筹码，弄得孩子遍体鳞伤。
他也曾有过心疼的瞬间，但转瞬即逝。
果然，亲生的和亲自生的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慕霆，爸......以前对你太严厉了。”
这大概是乔正山能说出的最软的语气了。
乔慕霆曾经设想过千万遍，有一天他爸老了，瘫在床上不能动，或在弥留之际，向自己和母亲发出真诚的忏悔。
他不会选择原谅！
自己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痕，都像镌刻在心上的标记。
让他永远忘不了：父爱如山，山崩地裂，房倒屋塌，粉身碎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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