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辰斩钉截铁：“林木泽的饭钱，必须收。”
宋玉兰忍俊不禁：“别呀！你们关系多铁，他对咱们又帮了大忙，吃饭还收钱，太不厚道了。”
陆奕辰眉头微皱，语气笃定：“他那脸皮，城墙拐弯厚。你要不收，他能把这儿当自家食堂，顿顿不落。”
宋玉兰扑哧笑出声：“那也没啥，一天三顿饭能吃多少？咱们大气点儿，嗯？”
陆奕辰不为所动，强调道：“他饭量惊人，必须收钱。”
宋玉兰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拧了下陆奕辰的胳膊：“你呀，小气鬼托生的！”
店面本就干净，收拾起来很快。
不到中午便焕然一新。
宋玉兰坐在擦得锃亮的长条桌前，看着整洁的小店，心潮澎湃。
她一把拉过陆奕辰坐下，语速飞快：“快，咱们赶紧定菜谱！客人都是过路的，不用搞太花哨，两荤四素，固定下来就行。”
王建华在对面坐下，眼里也闪着兴奋的光：“那……就选当季最便宜的菜？茄子黄瓜辣椒都贱，咱们做个猪肉炖土豆，辣椒炒肉片，再配四个时令素炒？”
宋玉兰果断摇头：“我想好了，肉菜就得实打实！红烧肉就是红烧肉，一块土豆都不掺。哪怕肉块切小点呢！现在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你掺了土豆，人家就觉得肉少，坑人！”
王建华面露难色：“可那样……成本就蹭蹭上去了啊！”
宋玉兰显然深思熟虑过：“成本哪儿都能抠，唯独肉上不能省！”
王建华琢磨了一下，点头：“也是，肉多看着就实在，肯定招人。”
宋玉兰眼睛一亮，补充道：“等生意做起来了，咱们自己杀猪，成本还能压下来！对了，卤肉的汤留着，泡饭一绝，到时候免费给客人浇！”
这年头，饭菜香不香，就看肉多不多，油大不大。
盒饭卖八毛一份确实不便宜，毕竟猪肉才八毛一斤。
宋玉兰分析完，继续道：“咱们做生意，不是图一份饭挣多少钱，得靠走量！量上去了，薄利多销，总利润自然就起来了。客流量才是真金子！”
王建华被宋玉兰嘴里蹦出的一个个新鲜词儿砸得有点懵，又是惊讶又是佩服：“玉兰，你……你咋懂这么多？”
她年纪比他还小，之前不过是个公交车售票员，怎么谈起生意经头头是道？
宋玉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忘了我老本行了？公交车上天天人来人往，啥话听不着？再加上广播里学学，这不就会了嘛！”
王建华啧啧称奇：“你真行！我也常听广播，咋就没听出个门道来？”
宋玉兰轻哼一声，带着点小狡黠：“那能一样？我聪明呗！再说了，你听的肯定是说书吧？什么三国水浒……”
王建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咳，大字不识几个，书看不懂，可不就指着听书解闷儿。”
宋玉兰笑道：“那也挺好！我打算把录音机搬店里，放点音乐，也能放说书段子，让吃饭的客人也能听听。”
计划敲定，宋玉兰塞给王建华三百块钱，让他去买肉、蛋、油、大米和小米，再三叮嘱每样都要开票。
纯白米饭成本太高，得掺小米或别的杂粮，做成杂粮饭。
宋玉兰又交代：“再买几斤绿豆，熬一大桶绿豆汤，多放点白糖！回头我去冰棍厂弄两块冰镇着。吃饭的客人，免费送一杯！”
这招促销，新鲜得很。
一旁的陆奕辰听着，都觉得宋玉兰这主意一个接一个，花样百出。
免费喝冰镇绿豆汤？恐怕省城都找不出第二家！
回去路上，宋玉兰对陆奕辰说：“开业要真忙的脚打后脑勺，你就别去了？怕顾不上你。”
陆奕辰立刻蹙眉：“用不着照顾。我去门口坐着，有人敢赖账，就让虎子上！”
宋玉兰眼睛一亮：“这法子好！”这年头，吃饭不给钱、耍无赖的还真有，确实需要个“镇店”的。
“那就辛苦咱家虎子了！”她笑着应下。只是想到虎子那副尊容蹲在门口，不知会不会把客人吓跑……
经过两天紧锣密鼓的准备，周日一早，“珍味小厨”开张了。
林木泽带着几个参加过婚礼的同事，呼啦啦涌进来，人手一个红包塞给宋玉兰。
宋玉兰连连推拒：“请你们来尝尝味道的，怎么还给上红包了？快拿回去！”
一个精瘦的小伙子笑嘻嘻的：“嫂子，这可不行！陆组长下了死命令，吃饭必须给钱！”
林木泽赶紧帮腔：“对对对！他说了，不给钱就别来！”
宋玉兰无奈：“别听他的！这是我的店，我说了算，不收钱！”
林木泽大手一挥：“你还是收了吧！我们几个都是饭桶，你要不收钱，我们哪好意思敞开肚皮吃？”其他人七嘴八舌：
“就是！嫂子你收了钱，我们吃也吃得理直气壮！”
“嫂子，收了钱就不能嫌我们吃得多啦！”
宋玉兰看着他们，心里暖融融的。
她知道，这些人非但不会占她便宜，只怕还想方设法多帮衬。他们之间那种厚重的情谊和默契，外人难以理解。
厨房里，王建华挥汗如雨，锅铲翻飞。宋玉兰秘制的卤肉在锅里咕嘟着，香气扑鼻，软烂诱人。
两大桶绿豆汤摆在屋里，桶壁上凝结着水珠，里面镇着大冰块，丝丝冒着凉气。
店门上，“珍味小厨”四个红漆大字格外醒目。
下面的白墙上，用端正的字写着价格：一荤一素八毛，两个素菜六毛。
浓郁的卤肉香气像长了脚，飘出老远，勾得路过的旅客们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纷纷围拢过来。
宋玉兰站在门口，笑靥如花，清脆利落地解释着菜品和价格，热情地招呼大家进店。
林木泽鬼点子最多，领着几个战友端着饭碗蹲在店门外开吃。
那卤肉油光锃亮，配上翠生生的青菜，油汪汪的诱人极了。
四五个壮实的小伙子，吃得又快又香，吧唧嘴的声音和满足的神情，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终于有人扛不住这香味的勾引，抬腿迈进了小店。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渐渐地屋里坐不下，不少人干脆也端着盘子在外面吃起来。
宋玉兰脸上笑开了花，手脚麻利地在屋里给客人打饭，每一勺都盛得满满当当，手腕稳得不见一丝晃动。
最勾人的，还是那饭菜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马巧玲听邻居说宋玉兰在车站开了饭馆，死活不信，特意跑过来看个究竟。
眼见着店门前人头攒动，宋玉兰那笑吟吟的模样，气得她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那张脸！
马巧玲怎么也想不通，宋玉兰哪来的本事，悄无声息地就支起了这么大个摊子？租店这么大的事，之前竟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要是让她早知道宋玉兰想租店，她早就托关系使绊子，绝不能让这店开起来！现在看着小店生意红火，连陆奕辰都在一旁帮忙，马巧玲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宋玉兰自己也没料到，开张头一天生意就火爆成这样。
主要是这种便捷的快餐形式，在省城还是头一遭。
想吃米饭炒菜的，以往只能下馆子点菜，一个肉菜一块，素菜六七毛，再加上米饭，差不多得两块。这儿八毛钱，肉菜素菜米饭全有，管饱！这笔账，傻子都能算明白。
加上赶路的旅客早就馋家里的味道，那炖肉的香气能飘出老远，勾得人肚子里馋虫直闹腾。
刚过下午三点，准备的饭菜就见了底，卖得精光。
这速度，快得让王建华直发懵。
他捏着抹布擦手，瞅着空荡荡的几个大菜盆，连汤汁都没剩下：“这就……卖完了？我昨天还嘀咕呢，备这么多货，得卖到啥时候去？”昨天光听宋玉兰说肉买了八十斤，各种菜都是百八十斤的进，他心里就直打鼓，生怕卖不完砸手里，第二天就不新鲜了。
宋玉兰脸上洋溢着喜悦：“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原想着怎么也得卖到下午呢。辛苦你了啊，王大哥！”
素菜不是一锅就能出完的，得一锅接一锅不停地炒。王建华在后厨就没歇过气儿，一直抡着大勺，确实是最累的那个。
王建华咧开嘴，憨厚地笑着：“辛苦啥！看着这光景，再累心里也痛快，值了！”
车站派来的会计刘娟麻利地算好了账，笑着报给宋玉兰：“一共出了六百份饭，八毛的肉菜套餐三百四十份，素菜套餐两百六十份。总收入四百二十八块。”
王建华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一天就进账这么多？”
宋玉兰心里飞快地默算：成本大概占一半，扣除给车站的返点，净利润能有一百块左右，相当可观！毕竟是头一天，份量没备足，以后按一天一千份算，收入还能往上蹿。
吃饭的人越多，成本摊得越薄。而且天冷了客流量还会涨，到时候不雇人根本忙不过来。
等刘娟离开，宋玉兰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开始跟王建华算细账。
王建华一听光今天就净赚五十块，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没算错吧？我的个乖乖！那一个月下来不得一千五？顶工人干一年带拐弯了！”
宋玉兰笑着解释：“这只是个大概数，没算那么细。咱们按月结算，中间添置家伙什啥的都得算成本。”
王建华忙不迭点头：“懂懂懂！我不急分钱，就是听着这数儿，浑身是劲儿！”
宋玉兰笑道：“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好铆足了劲儿干！不过咱们得赶紧找两个洗菜切菜的阿姨，不然光靠你备料太辛苦。以后你就专门掌勺炒菜。”
王建华拍着胸脯：“行！听你的安排！”
宋玉兰沉吟了一下：“还有，营业时间也得定死。每天下午八点半封炉子，卖完收工。早上十点开门，十一点半准时出菜，能行吧？”
王建华连连点头：“没问题，你说咋办就咋办！”他现在对宋玉兰是心服口服，简直神了。
宋玉兰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车站现在虽然没空铺子出租，但保不齐别人家看了眼红，跟着学。所以我得马上去找胖主任谈谈，得让车站出面，把这块儿的经营统管起来，不能搞恶性竞争。”
要是再冒出一家，饭菜做得差，只卖五毛。贪便宜的人肯定不少，那对自家生意就是个大打击。
林木泽送走同事，和陆奕辰坐在一旁，听着宋玉兰条理分明地跟王建华安排后续。
他心里暗暗吃惊：宋玉兰怎么什么都懂？这生意经一套一套的，完全不像个新手。
他忍不住凑近陆奕辰，压低声音：“嫂子……本事不小啊！”
陆奕辰嘴角扬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她一直都很厉害。”
林木泽看着他那副得意样儿，嫌弃地“啧”了两声：“瞧你那德行，收着点儿，牙花子都笑出来了！我可提醒你啊，嫂子现在一天挣得都快赶上咱一个月工资了，以后小心人家嫌弃你！”
陆奕辰斩钉截铁：“她不会。”
宋玉兰跟王建华商量完，正准备去找胖主任，葛红梅满头大汗地跑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挂红彤彤的鞭炮。
她瞅见屋里空荡荡的，心里一咯噔：“这……这是咋了？没人来？玉兰你别急，以后我天天带人来你这儿吃！”
王建华忍不住哈哈大笑：“都啥时辰了？要是这会儿还没开张，我们真该哭了！卖完啦！你敢信？”
葛红梅眼睛瞪地溜圆：“卖完了？！这才几点？你们昨天那堆菜，小山似的！”她昨天看着就发愁，感觉比办酒席备的菜还多。
宋玉兰眉眼弯弯：“就是卖完了呀！你得相信我们的本事！”
宋玉兰让葛红梅留下说话，自己快步去找胖主任。
她早有准备，揣了一条好烟。不过半个钟头，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王建华佩服她的效率：“这么快？谈成了？”
宋玉兰点头：“当然成了！不然你以为我傻，放着能赚钱的租铺子不要，偏找他搞联营，白白给车站分钱？图的就是这时候！
车站能出面，挡住那些想跟风学样的。这不光伤我们，也伤车站的进账！”谁乐意自己碗里的肉让别人叼走？
王建华之前还真没想这么深，只当宋玉兰是怕亏本分摊风险。
现在才明白，宋玉兰从开店那会儿，就把后面可能遇到的坑都算计到了。
他由衷地竖起大拇指：“服了！啥也不说了，以后全听你指挥！”
宋玉兰笑着鼓励：“嗯，听我的没错。就一句话，好好干，以后日子更红火！”
陆奕辰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低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他的宋玉兰，真是个让人惊喜不断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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