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往她兜里塞了把炒花生：“等你表姐婚礼上，管够！”说着又转向王音，嗓门拔高了八度，“你是不知道，男方家这次出手多阔绰，彩礼给了十八万八，还陪送一辆车！我跟你说，这婚结得值！”
江寒在旁边剥花生，闻言差点把壳捏碎：“大姨，您这衡量标准是不是有点……”
“什么标准不标准的？”大姨眼睛一瞪，“女人家不就图个安稳？男方虽说年纪大，但会疼人，上次来还给我带了两箱茅台呢！”
王音赶紧打圆场：“孩子过得好就行。”她给安漾柠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往心里去。
安漾柠笑着点头，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手机——刚才郭林发了条消息，说邻市的安老先生确认就是她外公，而且老先生这两天刚好在附近的镇子走亲戚，离他们现在的村子只有二十里路。
她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悄悄把消息给江寒看。江寒眼睛一亮，压低声音：“这么近？要不下午咱们抽时间过去？”
安漾柠咬着唇点头，指尖微微发颤。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表姐穿着件亮粉色的连衣裙从车上跳下来，脸上的粉厚得像糊了层腻子。看见江寒他们，撇了撇嘴算是打招呼，转身就往屋里钻：“妈，我的红盖头呢？刚才试戴的时候还在床头……”
“催什么催！”大姨跟在后面喊，“江寒他们刚来，你不多说两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表姐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等婚礼上敬酒不就行了？”
江寒对着江建新挤了挤眼，那意思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江建新没理他，正蹲在地上跟江念安比划：“安安你看，这院子门口的老槐树，等游乐园盖起来，咱也栽一棵，让你挂秋千。”
“还要挂灯笼！”江念安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像过年那样的红灯笼！”
“没问题！”江建新掏出手机就给老周发语音，“老周，加个灯笼长廊，红的！越多越好！”
王音在旁边叹气：“你这哪是盖游乐园，是要把整个乡下都搬进去。”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发困，大姨和王音在厨房择菜，表姐在屋里试婚纱，江寒靠在门框上刷手机，忽然听见安漾柠轻轻“啊”了一声。
他转头过去，见安漾柠举着手机，眼圈红了：“郭林哥说……外公知道我在找他，说想见我。”
“真的？”江寒立刻凑过去，“什么时候？在哪见？”
“他说就在邻镇的表哥家，让我们下午过去。”安漾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比阳光还亮，“他还记得我小时候爱吃槐花饼，说给我留了一筐槐花。”
江念安凑过来，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那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拿着个竹筐，眉眼间竟和安漾柠有几分像。“这是外公吗？”
“是。”安漾柠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口，“外公要见安安呢。”
江建新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往兜里揣了盒刚买的茶叶：“走！现在就去！婚礼的事晚点再说，寻亲是大事！”
大姨从厨房探出头：“那中午饭……”
“不吃了！”江建新拉着安漾柠就往外走，“路上买包子！”
江寒赶紧去发动车，王音追出来往安漾柠包里塞了瓶水：“别紧张，见了面好好说，外公肯定想你想得紧。”
车刚开出村口，江念安突然拍着车窗喊：“爷爷！你看那片池塘！”
路边的稻田尽头，有片方方正正的池塘，水面浮着几只白鸭子，岸边的芦苇荡得正欢。江建新探头一看，立刻拍板：“比我规划的那池塘好！老周！把池塘设计改改，就照这个来，边上也种芦苇！”
安漾柠看着窗外掠过的白鸭子，忽然笑了：“外公家以前也有片池塘，我小时候总蹲在边上看鸭子下蛋。”
江寒握住她的手：“马上就能再看到了。”
二十里路很快就到，郭林说的表哥家在镇子口，是栋带院子的两层小楼。车刚停稳，就见个穿蓝布褂子的老人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顶旧草帽，看见安漾柠下车，嘴唇动了动，眼圈倏地红了。
“外公……”安漾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泪先掉了下来。
老人几步走过来，抖着手摸她的头发，又去看江念安，哽咽着说：“像……真像你妈小时候……”
江念安被这阵仗吓了跳，往江寒身后躲，却被老人手里的油纸包吸引了——里面是刚烙好的槐花饼，还冒着热气。
“孩子，尝尝？”老人把饼递过来，声音颤巍巍的。
江念安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了：“好吃！妈妈，外公做的饼比奶奶做的甜！”
一句话逗得所有人都笑了，安漾柠抹着眼泪笑，老人也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却亮得像装了光。
进了屋，老人从樟木箱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安漾柠小时候的银锁，还有张泛黄的照片——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坐在老人腿上，手里举着半块槐花饼。
“这是你五岁那年拍的，”老人指着照片，“后来你爸妈带你去城里，路上走散了……我跟你外婆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
安漾柠把银锁戴在江念安脖子上，轻声说：“外公，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江建新拍着老人的肩膀：“老哥，以后跟我们住！我那孙女要盖游乐园，您去当园长，管着那些小鸭子！”
老人被逗笑了，看着江念安在院子里追蝴蝶，忽然问：“游乐园？在哪儿盖？”
“就在我们乡下那两块地！”江建新拉着他往门外走，“离这儿不远，我带您去看看，您给参谋参谋，哪块地种草莓好……”
两个老人手拉手往田埂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得老长。江寒看着安漾柠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安稳笑意，伸手揽住她的腰：“这下放心了？”
“嗯。”安漾柠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晚霞还暖，“有你们，有外公，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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