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阴阳鱼图阵，旋转骤然加速，快到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那原本神圣庄严的紫金二色，此刻竟交融成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沌，阵法的中心不再是能量的源泉，反而化作一个贪婪的漩涡，一个无底的黑洞。
它不再满足于被动转化，而是开始主动地、饥渴地撕扯、吞噬战场上所有逸散的能量——修士的灵力、妖族的妖气、死者的血气、生者的怨念，甚至是……血无涯和他麾下死士们散发出的那种阴冷力量！
“这……”
一名刚刚斩杀对手的人族修士，骇然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体内刚刚充盈起来的紫金灵力竟开始自行流失，被头顶的漩涡强行抽走。
妖族的情况同样如此，他们强悍的肉身也抵挡不住这种法则层面的掠夺。
那座大阵仿佛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活物，已经形成了完美的自我循环。
它不再需要楚嚣的妖力作为源头，整个战场，都成了它的食粮。
强大而驳杂的力量涌入沈璃身体，几乎要将她撑爆。
沈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唔……”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股失控的力量虽然危险，却也无差别地压制着血瞳死士。
那些原本行动如风、杀伐果决的死士，此刻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动作变得迟滞而笨拙，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在对抗整个天地的重量。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沈璃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压制？
不，既然压不住，那就由我来引导！
她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那股混沌之力在经脉中肆虐冲撞。
她强忍着神魂被撕扯的剧痛，以自己仅存的意志力，将这股即将毁灭一切的力量，强行扭曲、重塑，将其化为一片绝对的“领域”！
嗡——
以沈璃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在这片领域之内，人妖联军虽然仍感到些许压抑，但行动却不再受太大影响。
而那些血瞳死士，则像是被无形的山岳镇压，速度、力量、反应，竟被硬生生削弱了三成不止！
沈璃以自身为代价，强行创造出了一个只对己方有利的战场！
远处的血无涯，那张隐藏在头盔下的脸，神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一镰刀斩出，那足以劈开山岳的血色刃光，竟有大半能量在半空中就被那诡异的领域吸走，反而成了滋养领域的养料。
他明白了。
继续拖下去，他带来的这些精英死士，会被这诡异的领域活活耗死。
擒贼先擒王。
血无涯不再理会那些杂兵，身影在原地瞬间淡化，下一刻，竟鬼魅般出现在了战场后方，刘黎安与花铃的尸身旁。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抱着爱人尸体、满头白发、气息衰败到极点的男人。
全场之中，此人道心最弱，心魔最重。
“想救她吗？”
一道声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如魔鬼的低语，直接响彻在刘黎安混乱的脑海中。
刘黎安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血无涯并未看他，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怀中那具冰冷的躯体，“本座有秘法，可以让她死而复生，甚至比以前更强。代价，很简单……”
他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
“……只是让你身边的那些人，付出一点小小的‘生命力’而已。”
刘黎安抱着花铃冰冷的身体，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剧烈的挣扎。
救她……
只要能救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他因为逆转时空而耗尽寿元，此刻心魔丛生，竟真的被这番话引诱得道心剧烈动摇。
一丝黑气，自他眉心悄然浮现。
“刘黎安！清醒点！”
赤练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可刘黎安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眼中只剩下怀里的花铃，和血无涯那充满诱惑的许诺。
就在他的理智即将被心魔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他怀中，花铃那柄碎裂的佩剑“惊鸿”，忽然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剑鸣。
一道模糊的、属于花铃的残影，突兀地出现在他动荡的识海之中。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温柔地、坚定地摇了摇头。那眼神，一如往昔，充满了鼓励与绝对的信任。
一句她曾经说过的话，在他心底响起。
“我的剑，是守护，不是掠夺。”
这道遗志，如同一捧最清冽的雪山泉水，瞬间浇灭了刘黎安熊熊燃烧的心魔。
他猛然一个激灵，彻底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刘黎安抬起头，再次看向血无涯，那双赤红的眼中，不再是悲伤与挣扎，而是一种燃烧自己最后生命，也要守护一切的决绝。
“滚！”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抱着花铃的尸身，将自己体内残存的所有生命力、所有神魂，不顾一切地全部灌注到那柄破碎的“惊鸿”剑中！
嗡——
剑身没有爆发出任何攻击性的光芒，反而化作一个半透明的、充满了纯粹守护意志的剑意结界，将他、花铃、旁边的赤练以及周围几名重伤的修士，全部笼罩了进去。
血无涯的随手一击落在结界上，竟只激起一阵涟漪。
他眼神一冷，他能打破这龟壳，但显然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而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之中，谁也未曾预料到的异变，再次发生。
在战场后方，一直负责救治伤员，形象温柔善良的合欢宗圣女苏晴，眼神忽然一变。
那双总是含着悲悯的眸子，此刻变得冰冷而陌生，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的激战和刘黎安的异变所吸引，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被数名妖将保护着、因失血而重伤昏迷的晏婴身旁。
“苏晴姑娘，这里危险！”一名妖将好心提醒。
苏晴却置若罔闻。
一根闪烁着诡异血光的、细如牛毛的长针，突兀地出现在她白皙的手中。
没有丝毫犹豫，她反手将那根长针，狠狠刺入了晏婴的后心！
“唔！”
昏迷中的晏婴身体猛地剧烈一颤，那股流淌在他血脉之中，足以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皇族血脉之力，竟被这根诡异的长针强行封印，并以一种霸道的方式开始抽取！
“苏晴！你做什么！”
离她最近的柳岸最先发现了这边的异状，他看着苏晴那张冰冷陌生的脸，惊怒交加地喝问。
苏晴依旧不理，她一把抓住彻底失去意识的晏婴，另一只手捏碎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传送符。
血色的光芒将她与晏婴包裹。
在身形彻底消失的前一瞬，她回过头，隔着混乱的战场，对着那道被紫金色能量环绕、苦苦支撑的纤细身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沈璃，多谢你，帮我们把‘少主’找了回来。”
“主上，会记住你的这份‘功劳’的。”
光芒一闪，苏晴与晏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真正的内鬼，那个隐藏最深的背叛者，竟然会是这个一直表现得人畜无害、温柔善良的合欢宗圣女！
沈璃更是如遭雷击。
前世，苏晴师姐为了保护她，死在了萧瀛的剑下。
可这一世……
为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与被背叛的错愕，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领域，也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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