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的风，一入秋就带上了几分萧瑟。
大同战役的硝烟味仿佛还未散尽，整个清源特区却已经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巨大机器，进入了疯狂的建设阶段。
数万名被解救的劳工和主动投奔而来的百姓，成了这台机器最鲜活的零件，热火朝天地投入到“星火第二工业园区”的建设中。
李云龙最近有点闲得发慌。
他带着自己的警卫员，背着手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溜达，看哪儿都觉得新鲜，但又觉得不得劲。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他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石子，对身边的和尚嘟囔道：
“以前是没枪没人，现在枪炮堆成了山，兵员招了几个师，林老弟倒不让打了！让老子天天在这儿看挖土，这土疙瘩有啥好看的！”
魏和尚憨厚地笑了笑，没接话。
他知道团长这是仗打顺手了，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心里憋着火呢。
就在李云龙觉得骨头都快生锈的时候，赵刚火急火燎地找到了他。
“老李，出事了！”赵刚的脸色很不好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出事了？好事啊！”李云龙眼睛一亮，不惊反喜，“是不是哪个不开眼的鬼子据点又来挑衅了？说，在哪儿？老子这就拉队伍去平了他！”
“不是打仗的事！”赵刚摆了摆手，神情严肃地递给他一份刚收到的电报，“你看看这个。”
李云龙一把抢过电报，他现在认字多了，连蒙带猜也能看个大概。
电报是从设在汾水河下游的一个地方民兵哨站发来的，内容很短。
“报告团部，我辖区下柳村，三日内，连续出现村民不明原因死亡事件。死者七人，症状各异，有高热不退者，有上吐下泻者，亦有皮肤出现紫黑斑块者。村中郎中束手无策，人心惶惶，恳请上级派人调查。”
“嗯？”李云龙看完，把电报揉成一团，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
”这年头，死人的事还少？闹个瘟疫、痢疾什么的，死个百八十人也正常。派个卫生队过去瞧瞧不就完了？”
在李云龙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将看来，这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没那么简单！”赵刚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一个村子，同时出现好几种不同的怪病，这不正常！”
“那能有多不正常？”李云龙还是不以为意，“让卫生队多带几种药过去。他娘的，我就不信了，还能有咱们的炮弹厉害？”
赵刚看着李云龙这副样子，知道跟他解释不清，拉着他就往林墨的办公室走。
“走，这事得让林老弟拿主意。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鬼！”
此时的林墨，正在他的“星火技术研究院”里，对着一张巨大的图纸，和孙振邦等几个核心工程师讨论着什么。
图纸上画的，是一种结构极其复杂的多级离心泵，这是“五年工业规划”里化工项目的核心设备。
听到赵刚和李云龙的来意，又看完了那份电报，林墨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凝重。
他那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李云龙从未见过的、冰冷的东西。
“高热、腹泻、皮肤紫黑斑……”林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墙边的巨幅地图前，找到了“下柳村”的位置。
“下柳村……位于汾水河下游……它的上游二十里，是之前被鬼子放弃的一片无人区……”
林墨的目光，像鹰一样死死地盯着地图上汾水河蜿蜒的曲线，脑子里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老赵，”他转过头，声音压得极低，“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让你组建的三个特殊部门？”
赵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水源监测站、公共卫生推广办公室，还有那个……生化实验室？”
这几个部门，是林墨在大同战役后，力排众议坚持要成立的。
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觉得是乱花钱，搞形式主义。
赵刚虽然支持了，但心里也觉得没太大必要。
“立刻命令！”林墨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第一，水源监测站立刻派出所有人员，沿着汾水河逆流而上，每隔五百米取一次水样！重点排查下柳村上游二十里的所有区域！我要知道，水里到底有什么！”
“第二，给下柳村的民兵队长发电，从现在开始，彻底封锁下柳村！任何人不准进，不准出！所有村民，必须饮用我们之前储备的桶装纯净水，禁止接触任何河水！”
“第三！”林墨的目光转向李云龙，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老李，这次不是闹着玩的。我需要你派一个最可靠的加强连，穿上我们兵工厂最新生产的防护服，带上防毒面具，立刻赶往下柳村外围，执行物理隔离！“
”记住，任何人，敢冲击封锁线，不管是村民还是谁，可以直接开枪！”
“啥？！”李云龙的眼珠子瞪圆了，“开枪？！对老百姓开枪？！林老弟，你没糊涂吧？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至于搞这么大阵仗？还穿上那身密封的胶皮衣服？那玩意儿捂着不难受啊？”
“李云龙！”林墨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吼了他一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这不是普通的瘟疫！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将是我们所有人，乃至整个根据地的灭顶之灾！”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一个比鬼子所有部队加起来，还要恶毒一万倍的敌人！”
林墨的怒吼，让李云龙彻底懵了。
他认识林墨这么久，见过他自信的样子，见过他平静的样子，甚至见过他疲惫的样子，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凝重，还有一丝……恐惧的表情。
能让林墨都感到恐惧的东西，那到底会是什么？
“好……好！我马上去办！”李云龙不再多问，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自己的想象。
他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张大彪！给老子集合一营一连！全套家伙都带上！快！”
看着李云龙和赵刚都跑去执行命令了，林墨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他知道，裕仁那个疯子，终于还是打出了这张最肮脏、最灭绝人性的底牌。
731部队。
樱花计划。
战争，以一种全新的也更加残酷的方式，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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