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旧址的断壁上还凝着未散的时光本源气息，苏莫愁的火纹剑斜插在裂缝中，剑穗垂落的弧度恰好避开一块尖锐的碎石。
他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火焰纹路，破妄镜在怀中微微发烫，镜面映出三里外的一片猩红——那是蚀心族残留的邪晶矿脉，也是沈长陵此行的目标。
“系统提示，矿脉深处有噬时族能量波动，与沈长陵的邪晶同源。”
洛清鸢的冰魄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寒气在她指尖凝成细小的冰晶。
“解析到矿脉内有活体生命体征，数量不明，但气息微弱，像是被囚禁的修士。”
萧靖衍的青竹剑突然指向西侧的峡谷：
“我的人探到那边有打斗声，像是有人在围剿妖兽。”
他的声音沉稳如旧，左肩的伤口在动作间牵扯出细密的血珠。
那是北漠王庭一战留下的旧伤，虽经图腾净化，却仍会在动用灵力时隐隐作痛。
苏莫愁收回火纹剑，目光掠过萧靖衍渗血的衣袍，又落回洛清鸢紧绷的侧脸。
自从焚天庄救出林嫣然，这三日来每个人都在紧绷着神经，沈长陵的踪迹如附骨之疽，时而在神识中一闪而过，时而又彻底隐匿，像在玩一场猫鼠游戏。
“去看看。”
苏莫愁的指尖凝聚起三枚时光点，这是他刻意留存的应急之力。
“不管是什么，正好活动筋骨。”
峡谷深处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数十具蚀心族的尸体倒在血泊中，黑血在石缝里凝结成冰，而在尸堆中央，一头丈许高的血色巨狼正发出濒死的咆哮。
它的獠牙上挂着碎肉，脖颈处插着三支淬了银的箭矢，箭羽上刻着烈火门的徽记。
显然是林嫣然的手笔。
“孽畜，还敢挣扎？”
红衣如燃的女子立于巨狼背上，长鞭缠上狼首的瞬间，指尖突然弹出三枚银针，精准地钉入巨狼四肢的关节。
她的动作利落得近乎残忍，长鞭收紧的力道让巨狼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眼底的凶光渐渐涣散。
苏莫愁的脚步顿在三丈外。
他见过不少狠辣的修士，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狠戾与明艳融合得如此诡异。
女子的红衣被血浸透，鬓边却别着一朵半枯的白梅，鞭梢滴落的血珠溅在梅瓣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转身的刹那，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上面“林”字被血光映得发烫。
“啧，来了个看热闹的。”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转向，鞭梢擦着苏莫愁的耳畔钉进身后的石壁。
“怎么，烈火门的余孽还没杀够？”
苏莫愁的火纹剑在鞘中轻鸣，破妄镜在怀中剧烈震颤。
镜面上闪过无数碎片。
她踩着巨狼的尸体拔出箭矢时，指尖无意识地避开了狼眼；她将银针收回袖中时，针尾沾着的药粉是治疗修士外伤的“生肌散”；她望着远处的云层发呆时，嘴角的弧度竟与洛清鸢生气时如出一辙。
“我们不是烈火门的人。”
洛清鸢的冰魄剑突然出鞘，寒气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无形的墙。
“你是林嫣然？”
林嫣然挑眉，长鞭绕着指尖转了个圈：
“洛家大小姐倒是消息灵通。怎么，来替你那相好的抢时光本源碎片？”
她的目光在苏莫愁身上停顿半息，突然嗤笑出声。
“就这淬体七重的废物？”
“你找死！”
苏莫愁的火纹剑骤然出鞘，烈焰在峡谷中烧出一道赤痕。
他不是易怒的性子，却被这声“废物”刺得心头火起。
那是他最不堪时的烙印，如今被这素未谋面的女子当众揭开，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莫愁！”
洛清鸢的冰魄剑及时拦住他的剑锋。
“她在试探我们。”
林嫣然看着相交的冰火双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被讥讽覆盖：
“倒是挺有默契。可惜啊，再过三日，通天塔的时光本源就要彻底消散，你们这点能耐，连沈长陵的衣角都摸不到。”
萧靖衍的青竹剑突然指向巨狼的尸体：
“这头血月狼是守护矿脉的灵兽，你杀了它，就不怕矿脉暴动？”
“灵兽？”
林嫣然的长鞭猛地抽在狼尸上，将一块带血的狼皮抽得翻飞。
“昨晚它啃食了三个逃出来的矿工，你说它是灵兽还是凶兽？”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比起这些披着灵兽皮的畜生，某些道貌岸然的人才更该杀。”
苏莫愁的火纹剑缓缓归鞘。
他注意到林嫣然说这话时，指尖在微微颤抖，袖中的银针正泛着冷光。
那是对准西侧密林的方向，那里隐约有沈长陵的气息一闪而过。
“你见过沈长陵？”
洛清鸢的冰魄剑收势时带起一阵寒风，吹落了林嫣然鬓边的白梅。
“矿脉里的修士是不是被他囚禁了？”
林嫣然弯腰捡起白梅，指尖捻碎花瓣的动作带着莫名的狠劲：
“知道又如何？你们敢去救？”
她突然凑近苏莫愁，红衣扫过他的手腕。
“听说你的时光能力很厉害？能不能回溯到沈长陵下毒之前？”
苏莫愁的瞳孔骤缩。
破妄镜在此时映出她的脖颈。
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而她的脉搏频率紊乱，明显是中了慢性毒素的征兆。
“你中了毒。”
苏莫愁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是沈长陵的蚀心散？”
林嫣然猛地后退半步，长鞭再次扬起，却在即将抽到苏莫愁脸上时停住：
“少管闲事。”
她的耳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
“想知道矿脉的事，就跟我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死在里面可别指望我收尸。”
峡谷西侧的矿道入口藏在一道瀑布后，石壁上刻满了蚀心族的符文。
林嫣然的长鞭抽在符文上，溅起一串火星：
“这些符文能吸收修士的灵力，你们最好别碰。”
苏莫愁看着她挥鞭的动作，突然想起黑风渊的自己。
那时他也是这样，用最坚硬的外壳包裹着最脆弱的内里，生怕被人看出一丝破绽。
他的指尖凝聚起十枚时光点，悄悄护在洛清鸢身后。
那里的符文波动最剧烈，明显是个陷阱。
“小心脚下。”
林嫣然的声音冷不丁从前方传来。
“第三块石板是空的，下面是噬魂蚁。”
洛清鸢的冰魄剑及时冻结石板，果然听见下面传来细密的虫鸣。
她看向林嫣然的背影，突然对苏莫愁传音：
“她的步法很奇怪，像是在避开某种追踪。”
苏莫愁点头。
破妄镜早已映出林嫣然靴底的特殊纹路。
那是北漠的“踏雪无痕”步法，与阿古拉的骑兵所用的技法同源。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疑窦丛生：
林家是中州世家，她怎么会北漠的步法？
“前面就是囚牢。”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指向左侧的岔路。
“沈长陵在这里布了‘颠倒阵’，进去后时间流速会错乱，你们最好别分开。”
苏莫愁刚要迈步，却被林嫣然的长鞭拦住：
“你跟我走左边，让你的小情人和那位君子走右边。”
她的眼神在洛清鸢身上转了圈。
“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人。毕竟啊，捡别人剩下的东西，多掉价。”
“你什么意思？”
洛清鸢的冰魄剑瞬间指向林嫣然的咽喉，寒气在两人之间凝成冰晶。
“想分开我们？你安的什么心！”
“洛清鸢！”
苏莫愁按住她的剑鞘，目光与林嫣然相撞。
“她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替这陌生女子辩解，只觉得她眼底的讥讽下藏着一丝急切，像是在暗示什么。
林嫣然嗤笑一声，转身走进左侧岔路：
“再磨蹭下去，里面的人就被蚀心族吸干元神了。”
苏莫愁看着她的红衣消失在黑暗中，突然对洛清鸢道：
“你和萧大哥小心，我去去就回。”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写了个“阵”字。
破妄镜显示岔路尽头确实有颠倒阵，但真正的囚牢在右侧，林嫣然是故意引开他。
洛清鸢的冰魄剑缓缓垂下。她信任苏莫愁的判断，更清楚他不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
只是看着那抹红衣与他的身影渐渐重合，心头竟掠过一丝莫名的烦躁。
这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最爱的白玉佩被表妹借去把玩时的不悦。
“我们走右边。”
洛清鸢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冰魄剑在黑暗中亮起一道寒光。
“萧大哥，注意阵眼的时间波动，我的解析显示每刻钟会有一次破绽。”
萧靖衍的青竹剑在石壁上轻敲三下，发出三短一长的暗号。
那是他与旧部约定的“小心埋伏”。
他看着洛清鸢的侧脸，突然道：
“苏莫愁不会有事。”
洛清鸢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
“我知道。”
左侧岔路的黑暗中，林嫣然的长鞭突然缠上苏莫愁的手腕。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药味，与他掌心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别装了，你早就知道我在骗你。”
苏莫愁的火纹剑劈开迎面射来的毒箭：
“你想引开我，说明右边的危险更大。”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青痕似乎又深了些。
“你的毒发作了？”
林嫣然猛地甩开他的手，长鞭抽向头顶的钟乳石：
“要你管！”
石乳落下的瞬间，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捂住胸口的动作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咳咳……沈长陵的‘牵机引’果然厉害，才三天就撑不住了……”
苏莫愁的时光回溯瞬间发动，将她护在身后。
落下的石乳在他肩头砸出一片血痕，而他的指尖已凝聚起冰火双系灵力：
“我能暂时压制毒素，需要清鸢草做药引。”
林嫣然看着他肩头的血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苏莫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救世主？”
她的长鞭突然指向他的胸口。
“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个洛清鸢，你救得了我，救得了她吗？”
破妄镜在此时爆发出强光，映出右侧岔路的景象。
洛清鸢和萧靖衍正被一群蚀心族围攻，而在蚀心族身后，沈长陵的银袍一角正隐入黑暗，手中的骨幡泛着绿光，显然是在准备某种邪术。
“他们有危险！”
苏莫愁的火纹剑瞬间转向右侧，却被林嫣然死死拽住。
“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林嫣然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急切。
“沈长陵在等你自投罗网！他布了‘时光囚笼’，你的回溯能力在里面会被反噬！”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玉简。
“这是破阵的方法，你照着做就能救他们。”
苏莫愁接过玉简的瞬间，破妄镜映出林嫣然的识海。
那里有一道沈长陵的元神印记，正在疯狂吞噬她的灵力。
而她递玉简的指尖，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清鸢草的碎屑。
她早就知道解毒的方法，却一直没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苏莫愁的声音有些发哑。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抽向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化作绕指柔，轻轻拂过他的下颌：
“大概是……看不得有人跟我一样蠢吧。”她转身冲向右侧岔路，红衣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心。”
苏莫愁捏着血色玉简，看着那抹红衣消失在阵法光芒中，突然想起初见时她鬓边的白梅。
原来最狠的人，往往藏着最软的心肠，就像雪地里的梅，明知会被冻僵，却还是要在最冷的时候绽放。
破妄镜的光芒渐渐黯淡，镜面上最后映出的，是林嫣然冲进阵中时，悄悄塞进他衣襟的东西。
那是半朵干枯的白梅，花瓣上用鲜血写着一个极小的“沈”字。
峡谷深处的时光本源气息越来越浓，苏莫愁握紧火纹剑，指尖的时光点已凝聚到极限。
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战，不仅要救出洛清鸢和萧靖衍，更要揭开沈长陵的阴谋。
而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涟漪。
右侧岔路的光芒越来越盛，隐约传来林嫣然的长鞭破空声，夹杂着洛清鸢的冰魄剑鸣。
苏莫愁深吸一口气，将那半朵白梅塞进怀中，火纹剑的烈焰在黑暗中烧出一条通路。
他要去赴一场生死之约，无论是为了洛清鸢，还是为了那个刚刚相识，却已让他无法释怀的红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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