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让罪人偷偷放了牢中的杨家小孙子，栽到当日执勤的平大人身上.....洪放的声音平静。
几人倒吸一口气，宋御史和梅太傅一脸惊讶，座下旁听的周锦绣目光微闪，洪放这回更干脆，倒是倒得干净。
“杨家孙子呢？”
梅太傅突然抢了一句。
“死了。”
洪放笑，眼神空洞。那孩子，出了大门，就被他们给拎到暗处杀了，哪里还会留下隐患？
众人默然。
也是，那孩子知道谁放他出去的，肯定被灭口了。
“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既然杨家孙子不是平连章放的，那书信也必是伪造的。
方大人咳嗽一声，示意他继续。
“那信，是郑家找人模仿笔迹伪造的。”
“伪造之人是谁？现在何处？”方侍郎立刻抓住关键。
洪放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惨笑：“应该死了吧？我不知道。他们只给了我这封信，让我在抄家的当日带进平家，就说是在平家书房找到的。”
跪在堂下的政聿惊讶得眼睛赤红，想过各种可能，但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明目张胆，这是赤裸裸的栽赃。抄家那日，所有的平家人都被集中在庭院之中，他们这些人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那平家的人证，也是你们收买的？”
周锦绣忽然插了一句。
“平家有人给你们作证，说书信是平家管家亲手拿进来的。”
周锦绣看着洪放。这个问题，他私下问过洪放，他说公堂之上，他自会全部倒出。
洪放却摇头：“不是，是他自己出面作证的，不过，倒是省了我们好多事。”
很快，刘良文被押上堂来，他高声喊冤枉，说自己可能记错了书信也是有的，却遭到堂上众人一阵鄙夷。
洪放也不遗余力地和他对质，将所有指向郑家的细节都咬得死死的：“罪人当时鬼迷心窍，又惧于郑家权势，便依计行事，在抄家那日与他一同，查出那谋逆的信件……还按照郑家的指示，杀死了兵部的刘侍郎…罪人罪该万死！罪人认罪！”
他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击青砖，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顿时流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嘶声喊道：“罪人所言句句属实，罪人认罪。但罪人都是郑家指使的！求大人明察，罪人甘愿领死。平连章没有谋逆，但郑威构陷忠良、私贩军马、才是真正的谋逆！”
他的供词条理清晰，细节详实，他这种近乎自毁式的疯狂攀咬，反而显得无比真实和具有说服力。
堂上堂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和洪放那种同归于尽般的指控所震撼。
方侍郎与众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沉痛与凛然。
正堂之上，气氛凝重。
刘良文却拒不承认，只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同谋。
方侍郎颇头痛…..
堂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衙役快步上堂禀报：“大人，堂外有一名士子，自称姓施名怀义，乃本届举人，声称有重大冤情要控告案犯刘良文，关乎科场舞弊！”
“带上来！”方大人一惊，立刻下令。
很快，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襕衫、面容憔悴却满眼悲愤的年轻士子被带了上来。
一上堂，他的目光就如同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钉在地上的刘良文身上，那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其灼穿。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梅太傅沉声问道。
施怀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先哽咽，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憋红了眼眶。他猛地指向刘良文，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颤抖：
“青天大老爷！学生施怀义，要告发这奸贼刘良文！告他不仅科场舞弊，更用心歹毒，设计残害同窗，断送学生前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喉咙里的委屈，继续厉声道：“本次上京赶考，刘良文曾数次邀学生一同‘研讨经义’，学生当时并未深想，曾与他一同押题讨论！”
堂上众人精神一振，看向他，押题？
宋御史立刻追问：“他当时具体是如何与你说的？你又如何能证明他早已知晓试题？”
施怀义眼中泪水滚落：“学生与他所做文章，尽是不离当日考题。当时未能中举，本只以为是自己身子不争气，命该如此！直至有人告诉在下，是有人害我！”
他猛地提高声调，几乎是吼了出来：“会试当日清晨，学生并非突发急病，腹泻不止，以致无法入场，而是刘良文，他早在学生的茶水中下了药！他定是怕学生也押中题目，写出同样出色的文章，所以他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学生阻在考场之外，彻底断了学生的仕途之路！若非如此，学生即便不能高中，又何至于连考场都进不去，落得如此下场？青天大老爷，您要为学生做主啊！”
这番话如同炸雷，再次震惊公堂！不仅舞弊，还为了独占舞弊成果而残害同窗？
施怀义越说越激动，额上青筋暴起，若不是差役拦着，几乎要扑上去生撕了刘良文：“刘良文！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窃题舞弊，是你自家无耻！为何还要害我？！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你这奸贼！你还我功名！还我前程！”
他的哭骂声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他的出现和指控，不仅坐实了刘良文早已知晓试题的舞弊行为，更将其人品之卑劣、手段之狠毒，暴露得淋漓尽致。
瘫在地上的刘良文，听着施怀义的控诉，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极致的惊恐和慌乱。他想要辩解，想要否认，但施怀义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愤怒目光，以及那药铺老板卖药给他的指控，让他如同被剥光了所有伪装，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嘶哑声，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
宋御史看着状若疯魔的施怀义，又看看如同烂泥般的刘良文，心中已然明了。
他惊堂木重拍，声震屋瓦：“刘良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从实招来，试题究竟从何而来？同党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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