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玉简，青瓷茶盏里倒映着她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嗓音。
马灵悦望着对方鬓边颤巍巍的鸾鸟步摇，突然想起昨夜庆功宴上，这只金鸾曾掠过魔蛟鳞粉浸染的云锦地衣。
李青云仙君轻叩青玉案的声音让议论稍歇，“如烟仙使不妨直言。“
“这是司宝阁誊录的物资清单。“柳如烟将玉简推至案心，冰裂纹釉面映出她眉间朱砂痣艳得像滴血，“单是替灵悦上仙修补桃木簪，就动用了三颗鲛人泪。“
马灵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日魔蛟利爪划破发簪时，分明是邹云逸用霜雪灵力替她淬炼——等等，玉简上某道墨痕突然在幻灵之眼中泛起青灰雾气，像极了昨夜赵无极仙尊袍角沾染的浊气。
“云逸上仙当时也在场。“柳如烟突然转向始终沉默的邹云逸，腕间银铃随着倾身动作脆响，“您说灵悦上仙是否将玄冰符咒多画了七重？“
马灵悦感觉身侧传来雪松冷香，邹云逸广袖拂过她紧绷的指尖，在案几落下片凝结霜花的玉牌。
那是他当日亲手刻录的玄冰用量，冰纹里还嵌着诛魔时碎裂的桃木屑。
“柳仙使不妨比对灵纹。“他声音清冷如常，可马灵悦分明看见他搭在膝头的手背浮起淡青脉络——就像那夜替她挡下魔蛟毒雾时，灵力透支的模样。
议事厅穹顶的星图忽然明灭不定，七十二盏琉璃灯投下的金莲幻影在柳如烟裙裾游走。
马灵悦瞳孔微缩，幻灵之眼捕捉到对方腰间香囊渗出靛蓝色细尘，正顺着冰裂纹釉面悄然渗入地脉——与昨夜魔蛟鳞粉的轨迹如出一辙。
韩立突然起身时带翻了茶盏，“灵悦上仙诛魔时救过我的命！“少年仙使涨红着脸指向玉简某处，“这上面说用了十斛月华露，可当日明明...“
“韩仙使慎言。“柳如烟轻抚香囊的动作让鳞粉闪烁更甚，“难道司宝阁的账目还比不上孩童戏言？“
马灵悦的指尖触到桃木簪温润的纹路。
幻灵之眼中，整卷玉简正逐渐显现出双重灵力脉络——表层的清正之气下，暗涌的浊流正沿着墨迹游走成符咒。
当视线落在“鲛人泪“字迹时，她突然嗅到极淡的血腥气，就像赵无极仙尊抚过魔蛟逆鳞时，指尖滴落的金红色血珠。
“此卷确实有趣。“
清冷嗓音惊得柳如烟指尖微颤。
马灵悦缓缓起身，鎏金禁步撞出细碎清音，她看见穹顶星图中破军星倏然亮起，与那夜诛魔时炸开的符咒光芒重叠成幻影。
邹云逸的外袍不知何时已披在她肩头，残留的霜雪气息抚平了她后颈细汗。
马灵悦指尖轻点玉简，鲛绡纱袖拂过处漾起淡金色涟漪。
幻灵之眼流转的华光倒映在琉璃灯盏上，将议事厅照得如同浸在月华中的寒潭，“诸位请看这‘鲛人泪’的墨痕。“
青玉案上的冰裂纹釉面突然结出霜花，三颗湛蓝水珠从玉简中浮起，却在触及穹顶星图时化作腥红血滴。
韩立猛地捂住口鼻：“是魔蛟逆鳞炼制的幻形砂！“
“用魔域之物摹仿鲛人泪的灵力波动，倒真像柳仙使香囊里的把戏。“马灵悦鎏金禁步叮咚作响，步步逼近时，柳如烟裙摆沾染的靛蓝鳞粉正顺着地脉纹路逃窜，“昨夜庆功宴戌时三刻，柳仙使的鸾鸟步摇可曾掠过司宝阁东南角的砚池？“
邹云逸忽然并指轻划，霜雪凝成的光幕中浮现出清晰画面：月华如水的青石路上，柳如烟的影子分明多出条蝎尾，正将魔蛟鳞粉撒入誊录玉简的松烟墨中。
“你竟用留影石...“柳如烟鬓发散乱地扑向光幕，腕间银铃炸开数道黑气。
李青云仙君广袖翻卷，九重冰绡帐骤然收紧成牢笼，将那些试图钻入地脉的浊气尽数冻结。
“魔蛟逆鳞遇雪松香则显形，柳仙使不妨解释香囊里的配伍。“马灵悦指尖挑起缕银蓝雾气，那是从柳如烟袖口截获的灵力残痕，“三日前你领的月华露，怕不是都用来温养这缕魔域气息了？“
议事厅突然寂静得能听见冰棱生长的脆响。
七位仙使的命牌无风自动，在穹顶星图下拼出完整的证据链——从物资清单的灵力断层，到柳如烟房中搜出的魔蛟鳞甲，甚至她练习伪造笔迹时落在窗棂的朱砂痕。
“本君竟不知，司宝阁的冰裂纹釉面还能当传送阵用。“李青云仙君怒极反笑，掌心浮现的玄天镜照出柳如烟瞬间苍白的脸。
镜中分明映着她与魔域使者交易的场景，那些假装失手打翻的茶盏，原来都在给浊气绘制阵纹。
邹云逸忽然将马灵悦往身后轻拽，霜雪结界瞬间裹住两人。
几乎同时，柳如烟发间的鸾鸟步摇炸开毒雾，却在触及结界时被桃木簪的清光击散。
马灵悦这才发现，邹云逸不知何时已将她的发簪重新淬炼过，木纹里藏着七十二道护体剑意。
“押入镇魔渊，待仙尊出关后发落。“李青云仙君弹指封住柳如烟灵脉，转头时眼底冰霜化作赞赏，“灵悦上仙今日之功，当记入北斗册。“
马灵悦正要行礼，忽觉掌心传来温热触感。
邹云逸修长手指穿过她指缝，将块带着体温的玄冰玉符按进她掌心：“北斗册的星辰印记，该用北冥海的玄冰来拓。“
少年仙使们围上来道贺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马灵悦望着交叠的双手，发现邹云逸腕间有道新鲜血痕——正是方才结界抵挡毒雾时，他为护她周全生生扛下的反噬。
“三日后仙宫秘境开启。“李青云仙君的声音穿过喧闹落在她耳畔，带着意味深长的停顿，“灵悦上仙的幻灵之眼，或许能辨出那些...藏在洞天福地里的真相。“
暮色漫进议事厅时，马灵悦站在玉阶上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邹云逸留下的雪松香还萦绕在肩头，而她握着的玄冰玉符上，北斗七星的位置正与仙宫秘境入口的星轨重合。
远处传来锁链撞击声，柳如烟被押往镇魔渊前那抹怨毒的眼神，突然在晚霞中幻化成魔蛟竖瞳的模样。
仙宫檐角的铜铃忽然无风自动，马灵悦按住发间嗡鸣的桃木簪。
幻灵之眼穿透暮色，望见秘境方向升起的紫微星竟缠着缕似曾相识的靛蓝雾气——与柳如烟香囊里逃逸的浊气如出一辙，却裹挟着更浓重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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