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死去的老鼠，久久不能回神。
有人要她的命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第一反应是宣文帝，可仔细想想又不可能，皇帝若想杀她，何必费这种功夫。
只怕其他人也未必不想她死。
裴沐恩镇定了片刻，来到牢房边拼命弄出声响引来狱卒。
见是裴沐恩，狱卒再不愿意也还是稍稍放缓了语气：“干什么干什么？这不是你府里，这是牢房，老实点！”
裴沐恩指着地上的饭菜和死老鼠道：“陛下只是把我关进来，还没有说要我怎样，若我就此死在天牢，只怕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顺着裴沐恩的视线，狱卒也是看到了被毒死的老鼠，他目光一紧，但是并不意外，死在天牢里的犯人太多了，他犯不上意外，但是介于裴沐恩身份特殊，有人投毒投到她这里来，狱卒们必须重视。
他又叫了几人过来，将有毒的饭菜拿走，又给裴沐恩端来他们正在吃的饭菜，然后把老鼠处理掉了。
裴沐恩惊吓之余胃口却并没有减，她把狱卒们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天牢里暗无天日，裴沐恩静静躺回草床上，听着若隐若现的惨叫声，闻着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和发霉的味道，想着今晚第一个来看她的会是谁，又算着自己被下狱的消息多久能递到李星朝和裴君宥手中。
想着想着裴沐恩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传来脚步声，然后便是她牢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裴沐恩并没翻身，只是猜测来人应该是太后派的，否则不会能轻易的进到里面。
直到他出声：“伤可好些了？”
裴沐恩一个激灵睁开眼，这是宣文帝的声音。
她立刻挣扎着起身，颤巍巍的跪地行礼：“臣女叩见陛下。”
宣文帝摘掉斗篷帽子露出真容，见裴沐恩疏远至此，他脸色也不好看，道：“漱阳，你一定要不懂事到这种地步？朕罚你来此，就是让你清醒一些。”
裴沐恩跪直了身体，道：“回陛下，臣女十分清醒，多谢陛下。”
宣文帝便装前来，穿的一身黑，此刻隐藏在黑暗之中，天牢里的烛火并不明亮，映在宣文帝的脸上只有微光，他整个人看上去和影魅无异。
他道：“你既说清醒，那你说说，明白什么了。”
裴沐恩一字一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能宠我爱我给我至高无上的荣耀，也能贬我杀我让我堕进无边炼狱，云泥之别，但是云是泥，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宣文帝微微抬起下颚：“很好，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裴沐恩再度叩首：“多谢陛下。”
宣文帝眯了眯眼，没跟她计较，而是道：“想出去么。”
裴沐恩：“当然想，否则臣女害怕自己活不过年关。”
宣文帝沉默一瞬，道：“今天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朕也没想到会有人如此的急不可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漱阳你也应该借此认清，你得罪的人不少。”
裴沐恩笑了笑，半真半假的道：“是啊，臣女第一个得罪的人就是陛下。”
宣文帝干笑出声：“到现在你还有心思说笑？行了，在这里待着做什么？被老鼠咬的滋味好受？跟朕回去。”
裴沐恩狐疑的看向他。
宣文帝神色平和，一如往常，仿佛两人之间还是那个亲密无间的父女。
“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她就知道。
裴沐恩：“陛下请讲。”
“你从前弄出的那些花样，朕都可以不计较，你那个女学，书院，甚至让女人穿棉裤等等，朕甚至可以为了你改大周律法，朕可以许你尊位，但从今以后，你务必事事以朕为尊。”
裴沐恩眨眨眼：“难道从前不是这样吗？”
宣文帝向前走一步：“裴沐恩你装傻也要有个底线，你知道朕的意思，是要你彻底倒向朕，不是裴家，不是太子，而是朕。”
裴沐恩瞳孔骤缩，她缓缓从地上起身，一点点挪着步子，道：“等一下，请等一下，让我缓缓。”
宣文帝没动，只是目光一直追在裴沐恩身上。
裴沐恩道：“陛下的意思是，往后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发生什么事情，陛下做什么决定，下什么旨意，我都要无条件站在陛下这边，支持陛下，哪怕这旨意不利于裴家，不利于我哥哥，不利于太子，或者我身边的任何人，我都要站在您这一边，以此作为放我出天牢的条件，对吗？”
宣文帝皱了皱眉。
虽然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被裴沐恩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他还是觉得莫名的难以面对，所以他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裴沐恩停下脚步，在宣文帝面前站定，抬起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疑惑：“为什么？陛下可否为臣女解惑？就像一定要把十公主葬到孤山而非皇陵这个决定一样。因为陛下您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让臣女无比的费解。”
宣文帝道：“你不是费解，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裴沐恩立刻接上：“彼此彼此。”
宣文帝咧了咧嘴，像是在笑，可裴沐恩怎么看都觉得阴森。
宣文帝道：“考虑的如何？”
裴沐恩冷哼一声：“不如何，要我答应这样的条件，无论我是真的倒向你还是虚与委蛇先出天牢的权宜之计，都不可取，一来我背叛亲人，过不去自己心里的砍，二来从此以后你不会再相信我，你除掉你的眼中钉之后，就会来清算我了。”
宣文帝：“你若不答应，朕现在就可以清算你。”
裴沐恩缓缓的吐字：“随、便。”
宣文帝的目光陡然变的锐利：“若你不答应，朕便把你小打小闹的那些东西都收了，什么女学，什么女人成衣铺？穿什么棉裤？女人生来就是取悦男人而生，若这一点优势都没了，那要女人何用？”
裴沐恩最受不了男人装逼，还说污蔑女人的话，宣文帝这番话可以说精准的踩到她雷点上了，她一冲动，脱口而出：“你妈也是女人，没有女人，怎么会生出你？吃女人的奶喝女人的血回头还要踩一脚吐一口唾沫，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物种。”
啪的一声，宣文帝一耳光甩了出去，裴沐恩扑到草床上，吐了一口血出来，她的目光反而更兴奋了：“这就破防了？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很是听不得别人的真话呢，你的朝臣不会都是一群冗员吧？每天浑浑噩噩混日子，恭维着陛下英明，让你掩耳盗铃，真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一个个王八脖子往后缩，让一个女子去和亲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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