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悬在半空，那滴血凝而不落，仿佛时间都随那缕琴音凝滞了一瞬。北冥渊瞳孔深处掠过一道金芒，随即被强行压下。他抬手一握，破渊令剑稳稳回鞘，指尖在剑脊裂痕上轻轻一抚，血纹微颤，如脉搏跳动。
“逸风！”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战场喧嚣，“三柱阵眼交给你，死守一刻钟。”
传音未落，两道黑影自尘烟中疾掠而回，单膝跪地，正是影卫。北冥渊不再言语，剑尖点地，逆纹之力涌出，在漩涡边缘划出一道弧形符纹。符成刹那，边缘泛起血色涟漪，像有谁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应了一声。
他抬脚，一步踏入灰白裂缝。
空间如纸张被撕开，眼前景象扭曲成一片混沌。断弦横贯虚空，如蛛网般缠住十数名联盟弟子，他们浮在半空，面容呆滞，灵识几近枯竭。地脉能量被某种规则牵引，源源不断汇向中央那座残破祭坛，坛上符印幽光流转，与外界地脉遥相呼应。
北冥渊剑出鞘，一斩。
剑气裹着逆纹之力劈开第一道断弦，弦断瞬间，竟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叹息。被缚弟子身体一震，眼皮微动，却仍未清醒。
“是你们在撑着？”他低声问，没人回答。
目光转向祭坛前那道白衣身影。洛璃依旧背对而立，左袖裂口更深，血痕已干涸，可她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连发丝都不曾飘动。北冥渊脚步一顿，没有靠近，而是转身，剑尖点地，以自身气血为引，将剑中那丝共鸣之力缓缓释放。
祭坛符印光芒一滞。
就是现在。
他冲向最近一名被困者，一把扯断缠绕其身的断弦，那人如断线木偶般坠下，被早已待命的影卫接住，迅速拖向空间边缘。第二人、第三人……每一次斩断，剑气消耗越重，逆纹反噬的痛感也越清晰，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他没停。
“快……快走……”一名刚被解救的弟子忽然睁眼，声音微弱，“她在替我们挡‘吞灵’……那声音……是她在耗命……”
北冥渊动作一僵。
原来那琴音不是召唤，是镇压。她站在祭坛前，不是被困，而是自愿为锁，以身为弦，替这些人承受空间吞噬之力。
他回头，正对上洛璃微微侧过的脸。她没说话，只轻轻抬了下眼，目光落在他袖口——那里，半枚残玉正微微发烫。
“我懂了。”他低声道，“这一次，换我来撑。”
剑光再起，连斩七道断弦，最后一名重伤弟子被影卫扛起。空间边缘已布下小型护阵，九道血线连成环形，勉强抵御着四周紊乱的灵流。
“走！”北冥渊一声令下，影卫抱着人跃向旋涡出口。
他自己却没动。
祭坛符印开始剧烈震颤，灰白空间出现裂痕，像玻璃即将破碎。他知道，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可就在他准备转身的刹那，洛璃的手指动了一下，指尖朝祭坛底部轻轻一指——那里，一道极细的裂痕中，隐约有符文闪烁，与残玉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他迟疑了一瞬。
够了。
他冲过去，一掌拍在祭坛底座，逆纹之力灌入，强行打断能量流转。符印光芒骤灭，空间崩塌的节奏猛地加快。
“走！”他低吼，抱起最后一名弟子，纵身跃出。
外界，轩辕逸风正率残部死守侧翼。三尊傀儡自爆三成灵核，地脉震荡如雷，地面裂开数十道深沟，火焰与黑气交织喷涌。他口中鲜血不断溢出，却仍挺枪而立，脚下三柱阵眼摇摇欲坠。
“逸风！”北冥渊落地，单膝跪地卸力，怀中弟子交由旁人接应。
轩辕逸风回头，脸上血污混着汗水，咧嘴一笑：“你总算回来了，再晚一步，我就要烧干自个儿了。”
“没到那步。”北冥渊站起身，抹去嘴角血痕，“还有人能顶。”
话音未落，诸葛墨羽的声音自高处传来：“阵好了！”
九道地火灵柱从地缝中冲天而起，呈环形排列，将傀儡自爆余波尽数拦下。火柱中隐约有符文流转，是他以阵法之道临时构建的“九阳锁灵阵”，虽不持久，却足以争取片刻喘息。
北冥渊环视战场。
联盟残部伤亡过半，战旗残破，不少人靠兵器支撑才没倒下。敌军主力虽受重创，但苍云岳仍在，黑袍猎猎，立于高处，眼神阴冷。
“你救得了人，救不了命。”他冷笑，“这局，还没完。”
北冥渊没回应。他低头，看见袖中那半枚残玉，裂痕深处，一缕极淡的琴音正缓缓渗出，像有人在极远处，轻轻拨动了第一根弦。
他握紧剑柄，掌心血纹再度微亮。
“逸风，还能战吗？”
轩辕逸风啐出一口血沫，挺枪而立：“只要你不倒，我就能站。”
“墨羽，阵还能撑多久？”
“一刻钟，多一秒都难。”
北冥渊点头，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却仍不退的脸。
“那就一刻钟。”他抬剑，指向苍云岳，“从现在起，谁敢后退一步，我北冥渊亲手斩之。”
联盟众人沉默片刻，忽有人举起断刀。
“北冥大人在，我等何惧？”
“北冥大人在，死战不退！”
呼声渐起，如潮水般蔓延。残破的战旗下，一道道身影重新站直，哪怕断臂拄刀，哪怕灵脉尽裂，无人退后。
北冥渊不再多言，踏前一步，破渊令剑出鞘，剑锋直指苍云岳。
“你设的局，我破了。”
“你抓的人，我救了。”
“现在——轮到我了。”
他身形一闪，如黑电破空，直扑敌阵核心。
苍云岳脸色一沉，手中令旗挥动，最后两尊傀儡怒吼着迎上，巨斧撕裂空气，黑气如潮。
剑光与斧影撞在一起，轰然炸响。
北冥渊左肩被斧风扫中，黑袍撕裂，皮开肉绽，可他借势旋身，剑锋自下而上，直刺傀儡眼窝。逆纹之力爆发，傀儡头颅炸裂，黑气四散。
第二尊傀儡扑来，他不退反进，剑尖点地，借力腾空，一脚踹在傀儡胸口，将其踹得后退数步。落地瞬间，掌心血纹剧烈跳动，一股灼热直冲经脉。
他咬牙，强行压制。
可就在他准备再起时，右腿忽然一软，膝盖重重砸地。逆纹反噬的痛楚如毒蛇噬骨，顺着手臂爬上脖颈，眼前一阵发黑。
“北冥渊！”轩辕逸风怒吼，提枪冲来。
“别管我！”他低喝，撑剑欲起。
就在这时，袖中残玉猛地一烫，那缕琴音骤然清晰，竟在耳边响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体内共鸣而出。
他猛然抬头。
远处，洛璃的身影早已消失，可那声音，却像从他血脉深处苏醒。
剑脊裂痕，泛起金光。
他一手撑地，一手握剑，缓缓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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