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朱汝贤看着眼前那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愤怒的百姓，脸上的倨傲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平日里温顺如羊的蝼蚁，怎么敢对他亮出獠牙？
“放箭！给我放箭！杀了他们！全都杀了！”他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然而，他身边的衙役们，早已被这滔天的民怨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动手？他们被愤怒的人潮瞬间淹没，手中的水火棍被夺走，身上华丽的官服被撕成碎片，转眼间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朱汝贤见势不妙，拨转马头，便想逃跑。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审判，在他耳边响起。
“朱都头，这就想走了吗？”
朱汝贤猛地回头，只见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李师师！
“是你！是你搞的鬼！”朱汝贤的眼中，喷出怨毒的火焰。
“是我。”李师师淡淡地承认，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朱提举搜刮民脂民膏，通敌卖国，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让这汴京城的百姓，看看他们养的好官，究竟是何等嘴脸。”
“贱人！你找死！”朱汝贤怒吼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便向李师师砍去。
然而，他的刀还未落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旁边闪出。
是漕帮帮主张横！他手中那柄厚重的船桨，带着呼啸的风声，后发先至，狠狠地，砸在了朱汝贤的刀背上！
“铛！”一声巨响，朱汝贤只觉得虎口一麻，佩刀脱手飞出。
“保护李大家！兄弟们，清出一条路来！”张横怒吼一声，他身后数十名漕帮好汉，如同下山的猛虎，手持船桨铁篙，硬生生地，在混乱的人群中，为李师师杀出了一条血路。
李师师对着张横微微点头，翻身上马，向着汴河的方向，疾驰而去。
“想跑？！”朱汝贤眼看李师师逃走，心中的怒火压过了恐惧，他一把抢过身边一名亲信的马，怒吼道：“跟我追！抓住那个贱人，赏金百两！生死不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汝贤身边那几十名尚未被人群冲散的、最精锐的亲兵衙役，立刻红了眼，纷纷上马，紧随着朱汝贤，向着李师师逃离的方向，疯狂追去。
一场追逐战，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中，骤然上演。
李师师的骑术精湛，座下的白马更是神骏。她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自如，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追兵的围堵。
朱汝贤在后面气得哇哇大叫，却始终无法缩短距离。
眼看就要追到汴河岸边，李师师的坐骑，突然像是失了前蹄，猛地向前一扑，将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哈哈！贱人！看你还往哪里跑！”朱汝贤见状大喜，催马赶上，一挥手，几十名衙役立刻将李师师团团围住。
被摔在地上的李师师，挣扎着想要站起，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真的陷入了绝境。
然而，就在朱汝贤得意洋洋地准备下马上前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咔嚓……咔嚓嚓……”
那声音，像是冰面碎裂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他们脚下这片看似坚固的汴河冰面，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不好！是陷阱！”朱汝贤大惊失色，猛地勒住缰绳。
然而，已经晚了。
“轰——！”
一声巨响，他们脚下的冰面，瞬间大面积地崩塌！
朱汝贤和他麾下那几十名亲兵，连人带马，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齐齐坠入了那冰冷刺骨的、黑不见底的河水之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们。那些身披重甲的衙役，如同秤砣一般，迅速地向河底沉去。
朱汝贤水性不错，他挣扎着从马背上脱离，奋力地向着一块尚未完全碎裂的浮冰游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块浮冰的边缘时，一只穿着草鞋的脚，重重地，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张横。他和数百名水性最好的漕帮弟子，早已潜伏在这冰面之下，凿开了无数道隐秘的暗裂，就等着朱汝贤这只蠢猪自投罗网。
“朱都头，这汴河冬泳的滋味，如何啊？”张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戏谑的冷笑。
“是你……你们……”朱汝贤的牙齿冻得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怨毒。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败在这些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泥腿子的手里。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突然指着在水中挣扎的朱汝贤，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是他！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十年前，就是他带人拆了我们家的房，占了我们的地，说是要给艮岳通舟楫！我那八十岁的老娘，就是活活被他气死的！”
这一声哭喊，如同火星掉进了油锅，瞬间点燃了岸边所有百姓的怒火。
《宋史》有载，朱勔及其党羽，为修建艮岳，所过之处，百姓彻屋毁墙以通舟楫，民怨滔天。
此刻，这积压了十年的血海深仇，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砸死他！用石头砸死这个畜生！”
“让他给我们偿命！”
岸边的百姓，疯了一样地，将一块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水中的朱汝-贤。
朱汝贤被砸得头破血流，在冰冷的河水中，发出绝望的惨嚎。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求生的本能，让他看向了岸上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
“李师师……你斗不过他们的！高俅通辽，只是挡在明面上的狼！真正喂饱了金狗的……是蔡京！是蔡太师！他用你们的粮食，换来了……能买下整个大宋的黄金！哈哈哈……”
在一阵疯狂而又凄厉的诅咒声中，他的身体，被无数的石块，重重地，砸入了冰冷的河底。
临死之前，他吐露的这个秘密，却让岸上的李师师，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蔡京，私通金军！
这盘棋，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凶险！
大宋的天，似乎已经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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