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着每一张坚毅却难掩疲惫的脸：“下一次攻击，可能就在今晚，或者明天。
基地的防御工事在他面前形同虚设，我们的战士用血肉之躯去填，只会白白牺牲。
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必须主动出击，在他完全恢复、或者日军调集更多力量之前，彻底解决掉他！”
“队长！你说怎么干！”柱子第一个站起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我这条命早就豁出去了！只要能宰了那个狗日的八岐，给死去的乡亲们报仇，刀山火海我也闯！”
“算我一个！”阿飞紧随其后，他操控的无人机群昨晚损失惨重，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我的无人机，就算撞，也要撞碎他的狗头！”
“还有我！”
“我！”
“队长，下命令吧！”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负责后勤的老马，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手，眼神里是赴死的决然。
赵烨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这不是普通的冲锋陷阵。
八岐的能力太诡异，太强。
我们需要一支精干、快速、能驾驭我们手中最强武器的尖刀。一支专门猎杀八岐的敢死队。”
他点了几个名字：
“柱子，你负责地面突击和重火力掩护。
阿飞，你操控所有能用的无人机，特别是高速、高爆型号，给我死死盯住他头顶那个红点！
王铁锤、李二牛，你们俩操作那两辆轻型坦克，不求摧毁他，但要用你们的装甲和火力吸引他的注意力，为其他人创造机会！……”
他快速而清晰地分配着任务，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做了预案。
核心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集中所有能调动的的火力，在最短时间内，精准打击八岐头顶那个致命的弱点。
会议持续到天色微明。
当初步计划敲定，众人领命而去，分头准备时，棚子里只剩下赵烨一人。
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以及那片被摧毁的家园废墟。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孤寂感攫住了他。
昨晚启动“神怒”时那几乎撕裂灵魂的痛苦，八岐那非人的恐怖力量，日军中将的眼神。
这一切都像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不知道，这一次精心策划的猎杀，最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些即将随他赴死的兄弟们，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想家了。
不是这个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基地，而是后世那个和平年代，有父母唠叨、有家常饭菜香的家。
那个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疲惫的心底疯长。
趁着短暂的休整间隙，赵烨将自己反锁在指挥棚深处。
他伸手摸向很久没触碰过的红五星。
幽蓝色的光芒将他笼罩，熟悉的眩晕感过后，他再次感受到了二十一世纪那特有的、混合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空气。
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硝烟，没有血腥的场面。
有的是真真切切的人间烟火。
十来分钟后。
他开着车，现在父母居住的小区。
小区不远处，一排夜宵店里人声鼎沸，习惯晚睡的年轻人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烧烤，脸上洋溢着放肆的笑。
这种岁月静好，跟南京战场的残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时间，赵烨有点恍惚。
现世的安稳，都是抗日战场上那些无畏生死的战士们用血拼来的。
正因为有了他们在极端条件下的牺牲，才换来了这个世界年轻人的夜间醉生梦死，孩童的安睡好梦。
还有如他父母般的老人，安享晚年。
赵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坐电梯，来到父母所在的房子门口，熟练地按了指纹。
刚打开门，门内就传来了母亲熟悉的声音：“谁呀？”
赵烨喉头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是我，小烨。”
房门被“哗啦”一下拉开，母亲的脸出现在门口，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小烨！你这孩子！你这孩子跑哪去了啊！”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如释重负。一把抓住赵烨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客厅里，父亲也闻声快步走了出来，一向稳重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两鬓的白发似乎比赵烨上次离开时多了好些。
“爸…”赵烨喉头更哽了。
“还知道回来！”父亲的声音有些严厉，但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情。
“电话不通，信息不回，人都联系不上！你知道你妈急成什么样了吗？
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都去神经科看过了，医生说是严重焦虑！”
母亲拉着赵烨进屋，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你这钱…”她指着桌上的一张银行卡，正是赵烨上次留下补贴家用的，
“这么多钱，我们一分都不敢动！小烨，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要是真有事，这些钱就是退回去，也好给你减轻点罪过！你爸天天看新闻，怕哪天就…就看到你的名字了……”
父母的话语像钝刀子一样扎在赵烨心上。
他看着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父亲疲惫却强撑着的身影，心中酸楚得无法呼吸。
他们的忧惧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却又与他正在经历的非人地狱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鸿沟。
“爸，妈，”赵烨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湿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笃定，
“你们想多了。我出国考察一个等级很高的项目，在深山里，卫星信号都没有，规定不能对外联系。
真的，特别严格，你看，我这不任务一完成，立刻就赶回来了吗？我好好的，啥事也没有，钱也是干净的。”
他编造着漏洞百出的谎言，只能一遍遍强调：“放心吧，真的没事。你们该花就花，对自己好点。是儿子不对，让你们担心了。以后…”
他顿了顿，艰难地承诺，“以后我会尽量每隔一天，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报平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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