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依旧在燃烧，还在不断有客轮中弹、倾覆、沉没！
“上船！上船！最后一批了！！” 战士们用尽全力嘶吼。
渡口附近，最后的人群大多是些体弱的老人和最后的妇幼，在战士们连推带扶下，拼命地爬上最后几艘伤痕累累的客轮。
船舱挤得水泄不通，甲板上也站满了人。
赵烨回头望去，要塞的方向早已被火光和浓烟吞噬，那代表着王勇他们用命换来的通道已不复存在。陆地，已是绝路！
“走！！” 赵烨对着通讯器吼，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所有能动的船！给我开足马力！往江北冲！散开！都散开！！别扎堆！！”
呜——！
幸存的、引擎还能运转的客轮发出沉重又带着希望的汽笛声，如同受伤的巨鲸，载着无数生的希望，不顾一切地冲出渡口，冲向被炮弹搅得如同沸水般的长江航道！
“掩护！！”
最后两架野马和四架伊尔-2如同绝望的守护骑士。
顶着日军后续机群的炮火和地面防空枪弹，在船队上空盘旋、开火，试图驱散猎食者。
一架伊尔-2机舱冒烟，歪歪扭扭地撞向一艘日军追来的小型炮艇，同归于尽。
剧烈的爆炸震动了整个江面。
赵烨跳上了最后一艘勉强离岸、甲板上还留有一点位置的客轮。
船身猛地一震，一枚小口径炮弹擦着船舷落入水中。
他抓着栏杆，身体被惯性带得几乎摔倒。
抬头望去，远处的金陵城已经笼罩在晨光熹微与战斗的硝烟之中，轮廓模糊不清。
城墙上，隐约能看到越来越多的鬼子兵赶到江边，疯狂地向逐渐远去的船队射击。
子弹带着啾啾的啸音打在船舷上，溅起刺眼的火星。
身边的战士和百姓都伏低了身子。
哭声、咳嗽声、低声的祈祷和沉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船舷外，浑浊的江水不断涌起，偶尔能看到漂浮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穿着黄皮的。
时间在炮声、枪声和引擎的轰鸣中流淌。
船队艰难地向北岸靠近。
日军疯狂的拦截并未停止，但距离拉远后，精度在下降。
船队的分散也增加了他们的射击难度。
两艘重伤的客轮终于在靠近北岸浅水区时搁浅、沉没，幸存的乘客在浅水中挣扎爬向岸边。
柱子指挥的剩余高炮还在顽强地提供着断断续续的火力支援，直到弹药耗尽，阵亡在废墟里。
终于，当日头完全跃出地平线时，第一艘最靠前的客轮猛地一震，船底搁浅在了长江北岸的浅滩上。
船头缓缓撞上了松软的泥滩，搁浅了。
“到了！！到了北岸了！！” 甲板上爆发出劫后余生、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欢呼。
紧随其后的客轮也纷纷冲滩或寻找码头靠岸。
赵烨所在的船也冲上了泥滩。
他第一个跳下冰冷浑浊的江水，踩着泥泞冲上岸。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踉踉跄跄、互相搀扶、瘫坐在地、喜极而泣的黑色人流！
一眼望不到头。
疲惫，饥饿，失去亲人的悲痛，但更多的是对生的庆幸。
三十万！
整整三十万龙国百姓！
尽管这三十万背后，是在渡江过程中至少数千人永远沉在了冰冷的江底！
是近万战士用生命铺就了这条血染的求生之路！
而在他们身后，浩荡奔流的长江南岸。
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中将，在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那庞大的船队是如何在他视为囊中之物的长江江面上，硬生生凿开了帝国海陆空三军的立体围剿，将数十万“战果”从他嘴边夺走。
尽管给对方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击沉了众多船舶，但这前所未有的失败感，让他几欲疯狂。
尤其是最后出现在战场上的那批技术明显超越时代的战斗机、攻击机和精准的岸炮火力，更是让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个赵烨……他到底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
“八嘎呀路！！” 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高倍望远镜狠狠砸在脚下坚硬的礁石上，昂贵的镜片瞬间粉碎。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他指着江对岸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脖颈上青筋暴跳，
“那么多的龙国猪猡！他们是怎么过去的？！海军在干什么？！航空兵在干什么？！陆军都在江边看风景吗？！！”
无人敢应声。
军官们低着头，脸色惨白。
江风卷起硝烟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司令官几乎失去理智的狂怒，令人窒息。
冈村胸口的勋章在愤怒中急促地起伏着，他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对岸那喧嚣的生命浪潮，一股无法遏制的腥甜涌上喉咙。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御赐军刀，疯狂地朝着岸边一块巨大的石头猛砍，坚硬的石屑和军刀的崩刃碎片迸溅四射。
“赵——烨——！”他用尽所有力气，带着无尽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悸，对着浩瀚的长江和死寂的南京城发出了咆哮。
“我冈村在此对天照大神立誓！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将你庇护的每一只龙国蝼蚁都碾入泥土！不死……不休！！”
刀刃砍断了石头的一角，他胸中淤积的暴怒却似乎无处宣泄。
他猛地俯身，抓起地上被血浸透的日军军装，用残破的刀刃狠狠割下一大片袍袖。
布片在风中飘荡，殷红的血渍在晨光中异常刺眼。
他将这残破带血的袍片狠狠摔在脚边。
“悬赏！！最高等级！！提供赵烨头颅者，赐金一万！连升三级！取其残肢者，亦有重赏！”
他嘶吼着，“南京……金陵……此城不彻底化为灰烬和白骨，何以祭我玉碎将士之英魂？！”
他最后的咆哮在空旷的江岸回荡，像一个疯子对着洪流的诅咒。
而在北岸。
赵烨站在冰冷的泥滩上，看着一望无际、疲惫不堪却又生机勃勃的人群。
风卷起他残破军装的衣角。远处，燃烧的金陵城映红天际。
江面上，还有黑烟在盘旋，偶有零星的枪声掠过上空，激起一片惊恐。
空间里，万界币归零。
战友牺牲。
但，三十万人，过了江！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血腥和泥土味道的空气，那空气冰冷刺骨，却让他感受到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与沉重的踏实。
“都……过去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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