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烨的手指刚触到那本带弹孔的地图，粮站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
岗哨的铜锣再次敲响，却不是急促的敌情信号，而是带着一种茫然的慌乱。
“怎么回事？” 赵烨猛地站起身，腰间的手枪还在发烫。
他快步走出仓库，晨光里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
粮站门口的土路上，黑压压的人群正缓慢挪动，像一条被暴雨打蔫的长蛇。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拄着步枪的士兵，枪托早已磨得发亮，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渗血的伤口。
看到赵烨，他突然扔掉步枪，“噗通” 一声跪在泥地里，身后的人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跪倒，两万多人的队伍瞬间铺满了整个路面。
“赵长官！求您收留我们吧！” 士兵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国党的官跑了，他们坐船去武汉了，把我们丢在这儿喂鬼子！”
赵烨的心沉了下去。他扶起士兵，这才发现对方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全是血口子。
“你们多久没吃东西了？”
“三天…… 不，四天了。” 士兵的声音发飘，“长江上的船全被当官的扣了，老百姓划着木筏想逃，全被鬼子的机枪扫沉了。我们想打，可子弹早就打光了，弟兄们手里只剩木棍和石头……”
赵烨的目光扫过人群。
有的人趴在地上啃着草根，有的人抱着断腿发出压抑的呻吟，更多的人只是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最让他揪心的是人群里混着的孩子，最小的看起来不过两三岁，正叼着母亲干瘪的乳头哭泣。
“张婶！” 赵烨回身大喊，声音在晨雾里炸开，“把所有能吃的都拿出来，先煮两大锅稀粥！小王，带人把地窖里的饼干和水分装，每户百姓匀出一半，先紧着伤员和孩子！”
张婶刚把最后一口铁锅架起来，闻言立刻点头：“放心吧营长，俺这就去！” 她转身时，赵烨看到她围裙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渍，那是给伤员包扎时蹭上的。
宫泽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药箱上的金属搭扣硌得人生疼。
“我这里的盘尼西林不够，” 她指着人群里那些伤口化脓的士兵，“得尽快找到酒精和纱布，不然会感染。”
赵烨想起系统空间里堆成山的药品，突然按住她的手：“跟我来。”
他掀开仓库角落的油布，露出个不起眼的地窖入口，“把药箱腾空。”
宫泽疑惑地打开箱盖，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一箱箱磺胺粉、碘酒和绷带出现在地窖里，甚至还有两箱未开封的消炎药，包装上印着她没见过的商标。
“这些……” 宫泽的手指颤抖着抚过药箱，“你从哪里弄来的？”
“别问。” 赵烨扛起一箱头孢，“现在需要你带几个妇女建临时救护所，告诉弟兄们，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不会放弃。”
当第一锅稀粥的香气飘出粮站时，跪着的人群里响起细碎的抽泣声。
赵烨站在土坡上，看着战士们用豁口的搪瓷缸接过粥碗，有的直接蹲在地上狼吞虎咽，有的则把大半碗分给身后的孩子。
“弟兄们！” 赵烨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们苦，知道你们恨！那些当官的能跑，但我们不能！”
他指向南京城的方向，那里的硝烟还未散尽。
“鬼子就在那座城里，他们抢我们的粮食，杀我们的同胞，现在还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那个断腿的士兵挣扎着想要站起，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他。
“我赵烨不敢说能把你们都活着带出南京，但我敢保证，” 赵烨的拳头重重砸在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从今天起，我们有饭同吃，有枪同扛！要打，我们就一起把鬼子打回老家！要活，我们就一起守着这片土地活下去！”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浪冲天而起，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两万多人的嘶吼汇聚成一股洪流，仿佛要把整个南京城的阴霾都冲散。
赵烨抬手示意安静，转身对小王吩咐：“把武器拿过来。” 他特意强调，“先拿五十支汤姆逊，二十挺捷克式，再搬五门迫击炮。”
当战士们还在为那碗稀粥热泪盈眶时，仓库的门突然 “吱呀” 一声打开。
阳光斜斜地照进去，照亮了码放整齐的武器。
汤姆逊冲锋枪的木质枪托泛着油光，捷克式轻机枪的枪管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迫击炮的炮筒直指天空。
“那是…… 冲锋枪？” 有见过世面的老兵揉了揉眼睛，“是美国货！”
赵烨拿起一支汤姆逊，拉动枪栓的清脆声响让全场瞬间寂静。“这些武器，” 他把枪递给最前面那个断腿的士兵，“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了。”
士兵的手指刚触到枪身就猛地缩回，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宝贝。
他抬头看向赵烨，眼里的空洞已经被火焰取代：“这…… 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赵烨又扛起一挺捷克式，“不光有这些，以后还会有更多。但我要告诉你们，武器不是用来摆设的，是用来杀鬼子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现在，谁还能拿起枪？”
“我能！” 断腿的士兵挣扎着站起，身后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动，无数只手伸向仓库，无数个声音汇成同一句话：
“我能！”
“我也能！”
宫泽站在救护所门口，看着那些刚才还在啃草根的士兵，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新领到的武器。
阳光照在他们脸上，那些饥饿带来的灰败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仿佛干涸的土地突然迎来了春雨。
张婶端着一碗粥走过来，递给她：“宫泽姑娘，你也喝点吧。”
她看着那些崭新的武器，忽然叹了口气，“俺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队伍。”
宫泽接过粥碗，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赵烨身上。
他正蹲在地上，手把手教一个年轻士兵如何拆卸迫击炮，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沾满泥土的军装上。
仓库的阴影里，那本带弹孔的地图正摊在木箱上。
赵烨用红笔在南京城周围画了个圈，又在几个据点旁打上星号。
宫泽知道，那些都是日军的弹药库和粮仓，是他们下一步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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