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通知所有在工地的兄弟，从现在起，什么都别干，就坐在那里喝茶聊天。不管那些来检查的人说什么，问什么，你们就一句话：我们等领导通知。不跟他们吵，更不能动手。”
“第二，你去找刘科长，让他帮忙去税务和工商那边打听一下，看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记住，只打听，别多说。”
韩武虽然心里还是没底，但看着郑苏月那镇定的样子，也莫名地安下心来。
“欸！好！我这就去！”
等韩武跑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夫妻两人。
“媳妇，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周秦看着自己的妻子，心里那股子燥火，平复了不少。
“主意谈不上，只是觉得，这事，或许不是坏事。”
“嗯？”
“他赵副县长，为什么能卡住我们的贷款，能调动那么多部门去查我们？”郑苏月走到桌边，用手指蘸着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因为我们现在，还只是一个村办的施工队。名不正，言不顺。人家想拿捏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她又在圈的旁边，画了几个小圈。
“服装厂，银行，甚至李局长，他们现在都只是我们的‘盟友’。看着人多势众，可真到了关键时候，谁会为了我们，去跟一个实权的副县长，拼个鱼死网破？”
周秦沉默了。
郑苏月的话，一针见血。
他们看似风光，实际上，根基浅得可怜。
“那……我们该怎么办？”
“把‘盟友’，变成‘自家人’。”
郑苏月擦掉桌上的水迹，眼神变得格外明亮。
“这个百货大楼，不能再是我们石古村一家牵头了。得把县里，把服装厂，都拉进来，成立一个真正的，股份制的‘平溪县百货公司’！”
“我们以土地和施工队入股，县里以政策和名义入股，服装厂以品牌和货物入股。再把那个苏曼也拉进来，让她以现金和渠道入股。”
“我们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绑在这艘船上。船要是翻了，谁都别想跑！”
周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郑苏月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盖楼做生意了，这是在织一张网，一张能把所有人都网进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网！
“我去找李局长！”周秦猛地站起身。
“不。”郑苏月拉住了他，“你现在去找他，就是去求他。他就算答应了，我们以后也矮人一头。”
“那……”
“等。”郑苏月只说了一个字。
“等？”
“对，等。”郑苏月笑了，“等赵副县长把他们，都逼急了。”
……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平溪县的上空，都笼罩着一股诡异的低气压。
城南那块被推平的工地上，石古村的汉子们，真的就搬来了桌椅板凳，天天在工地上打牌喝茶，对那些来来回回，拿着本子和尺子不停记录的检查人员，视而不见。
县服装厂里，张海东的办公室，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银行催着他还以前的贷款，税务局通知他要进行年度账目审查，消防队说他厂区的消防设施不合格，要限期整改。
张海东急得上火，嘴巴上起了一圈燎泡。
他去找李局长，可李局长的办公室，永远都关着门。
王秘书每次都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来，嘴里说着“局长正在开重要会议”，可那敷衍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被殃及池鱼了。
第三天上午，那辆红色的轿车，再一次开进了石古村。
苏曼走进周秦家院子的时候，周秦正在劈柴，郑苏月则在院子里洗衣服。
夫妻俩，看起来跟村里任何一对普通的农民夫妇，没有任何区别。
“郑总监，周老板。”苏曼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兴奋。
她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你们要的‘牙’，我带来了。”
周秦放下了斧头，走了过来。
郑苏月也擦了擦手，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不是钱，也不是什么合同。
而是一沓照片，和几盘磁带。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妖娆的女人，在各种场合，举止亲密。
背景里，有高档饭店，有舞厅，甚至还有一张，是在一张凌乱的大床上。
“城建局的刘局长，赵副县长的头号心腹。”苏曼点了点照片上的男人。
“他老婆在乡下带孩子，一个月才回一次家。这个女人，是县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他养在外面的相好。这套房子，这身行头，都是刘局长掏的钱。”
她又拿起一盘磁带。
“这里面，是他跟人酒后吹牛的录音。提到了他这些年，帮着赵副县长，在城建项目上，捞了多少好处，收了多少黑钱。”
苏曼看着周秦和郑苏月。
“这份礼，够硬吗？”
周秦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道貌岸然的刘局长，正把一只手，放在了女人的大腿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照片，递给了郑苏月。
郑苏月看了一眼，就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收回了牛皮纸袋里。
她看着苏曼，忽然笑了。
“苏小姐，欢迎你，正式成为我们平溪县百货公司筹备组的一员。”
她伸出手。
这一次，苏曼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周秦站在旁边，看着她们，脸上那片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媳妇，该收网了。”
郑苏月点了点头，她转头，看向村口的方向。
“是时候，请各位股东，来咱们石古村，开第一次全体股东大会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
“顺便，也该让某些人知道，我们石古村的这块肉，不是谁想咬，就能咬上一口的。”
“谁敢伸爪子，就剁了谁！”
郑苏月的话音刚落，周秦那颗被燥火燎过的心，像是被一场春雨浇过，瞬间就落回了实处。
他看着自己媳妇那双平静又明亮的眼睛，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行，那咱们就请他们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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