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脚怪货运飞船“铁螯号”的驾驶舱里，船长卡隆正用第三对触须卷着半块能量饼干。
他那覆盖着青灰色甲壳的背甲微微起伏，复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再过三个小时，他们就能抵达蓝沙星港，他也就能兑现半年前对妻子许下的承诺：带她去珊瑚海看荧光水母。
“船长！”副手法尔的声音突然提高，八根操作触须同时拍打着警报台，“空间波动监测仪过载了！β - 7区坐标处出现异常褶皱，好像是……”
卡隆的复眼瞬间收缩成了一条细缝。
作为在这片星区跑了三百年货运的超脱境修士，他太清楚这种波动意味着什么了——那要么是高阶修士撕裂空间后留下的余韵，要么更糟糕，是成建制舰队进行跃迁的前兆。
“拉响一级战备警报！”卡隆的螯肢重重地砸在主控制台上，红色警报灯立刻亮了起来，刺耳的蜂鸣声瞬间响彻整艘飞船。
他的第二对触须快速敲击着星图投影，当那片泛着幽紫色的舰队轮廓从空间褶皱中挤出来时，他甲壳下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是龙蜓族！”法尔的触须瑟瑟发抖，“是龙蜓族的‘毒针’级突击舰，至少有十二艘！”
卡隆的螯肢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龙蜓族和多脚怪虽然都属于虫族，但前者嗜杀成性，专门截杀跨星区的货船来取乐。
更麻烦的是，这些家伙最近总是和域外势力有所勾结——三天前，一艘人类商队的飞船在蛇夫座被屠杀，在残骸中检测出了域外邪修特有的腐毒灵气。
“全功率启动复合装甲！”卡隆的触须在战术屏幕上划出一道蓝光，“法尔，带第三小队去动力舱，如果装甲扛不住了，就给我把反空间跳跃引擎的预热时间压缩到三十秒！”
第一波攻击比预想的来得更快。
十二道紫黑色的能量束划破虚空，在“铁螯号”的复合装甲上炸出了刺眼的火花。
卡隆看着防护力场的数值疯狂下降，第七对触须紧紧地攥住了座椅扶手——这已经是他能买到的顶级货船装甲了，可在龙蜓族的特制武器面前，却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右舷装甲被熔穿了！”损管队长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三号货舱进水了，货物在漂移！”
“稳住！”卡隆的螯肢猛地拍向通讯键，“把备用装甲板焊死！法尔，反空间引擎预热到多少了？”
“百分之八十！”法尔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但是……但是空间褶皱区的乱流在增强，强行跳跃可能会……”
“跳！”卡隆的复眼映着不断闪烁的红光，“就算被撕成碎片，也比被龙蜓族活捉了强——他们喜欢把俘虏泡在养虫舱里当养料！”
驾驶舱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卡隆被甩得撞到了控制台上，甲壳上裂开了细小的纹路。
透过舷窗，他看见最近的一艘“毒针”舰正在变形——龙蜓族的战舰本就是活体生物，此刻正张开布满倒刺的口器，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螯肢。
“他们要登舰了！”法尔的触须几乎都打了结，“反空间引擎预热完成！跳不跳？”
卡隆刚要开口，整艘飞船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警报声、能量炮的轰鸣声、船员的尖叫声，所有的声音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他的复眼捕捉到了更恐怖的画面：原本扭曲的空间褶皱突然变得平整如镜，某种比星空还要深邃的阴影正从镜中蔓延出来。
那是……船？
卡隆的甲壳下冒出了冷汗。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船”——它的体积比“铁螯号”大了足足一百倍，表面覆盖着暗金色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在吞噬着周围的星光。
当它完全显形时，就连龙蜓族的“毒针”舰都显得像玩具一样渺小。
“引力……引力异常！”法尔的声音带着哭腔，“主引擎熄火了！所有仪器都在倒转！”
卡隆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了他的甲壳。
驾驶舱的金属地板开始扭曲，控制台的线路像活物一样乱窜。
舷窗外，“毒针”舰的外壳正在剥落，龙蜓族修士被吸出舰体，在引力的作用下被拉成了细长的红线。
“铁螯号”的装甲终于承受不住了。
卡隆看着自己的第三对触须被金属碎片齐根斩断，鲜血（或者说是虫液）喷在了舷窗上，模糊了他最后的视线——那艘巨型飞船的舰首，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像火焰，又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轰——”
当幸沅从量子屏前抬起头时，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指尖还泛着幽蓝色的光纹，那是刚刚接入思感网络留下的痕迹。
在她身后，李廷正抱着急救箱，往郑斌的肩伤上贴愈合贴，而控制台上的警报灯仍在固执地闪烁着。
“找到了！”幸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指尖重重地按在全息星图上奥兰奇星云的位置，“涵珠的生命信号！虽然很微弱，但和三年前她植入的量子定位器频率完全吻合！”
“确认坐标。”郑斌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肩伤处的血还在透过愈合贴渗出来——刚才行星级飞船出现的时候，他为了护住控制台，被金属碎片划开了半道肩。
“奥兰奇星云β - 9区，坐标已锁定。”李廷插了一句，目光担忧地扫过郑斌的脸，“但是老大，你的伤……”
“无关紧要。”郑斌扯掉还在渗血的愈合贴，指腹按在控制台上的暗纹处，“输入暗语：‘北斗九枢，留门待归’。”
幸沅的指尖停顿了一下。
她记得三年前元彬被域外势力追杀的时候，曾在他们的通讯器里刻下了这句暗语。
此刻从郑斌口中说出，竟让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控制台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暗纹亮起了金色的光芒，星图突然展开成了三维模型，奥兰奇星云的位置被标上了醒目的红点。
“权限确认。”机械音在舱内响起，“目标坐标已同步至引擎系统，是否启动超光速航行？”
“启动。”郑斌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又扶住了控制台。
李廷刚要伸手去扶他，被他用眼神制止了，“李廷，去医疗舱拿三支醒神剂——我需要保持清醒。”
“老大！”李廷急了，“你已经七十二小时没合眼了，再打醒神剂会……”
“执行命令。”郑斌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望着全息星图里的红点，嘴角扯出了一个极其淡淡的笑容，“我们找了她三年，现在终于要见面了……不能在最后一步掉链子。”
李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转身走向了医疗舱。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老式配枪——那是元彬离开前送给他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此时，在距离驾驶舱三百米外的VIp舱室里，扑克牌的洗牌声混合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菲菱捏着一张红桃K的手微微颤抖着，李苮儿正用灵力把散落在地上的牌吸回桌上，徐娇娇则趴在舷窗上，望着外面依旧闪烁的警报灯出神。
“三条K。”菲菱把牌拍在桌上，声音却比平时轻了三分。
“要不起。”李苮儿把牌拢了拢，发顶的玉簪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元彬去年在云城古玩街给她挑的，说是“能挡灾”。
徐娇娇突然转过身来，马尾辫扫过桌面：“你们说……元彬现在怎么样了？那实验室的基因液……会不会……”
“娇娇！”菲菱打断了她的话，但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衣角。
李苮儿伸手握住了她俩的手，灵力顺着掌心流转：“他是水德星君，连域外邪修都伤不了他。再说了……”她望着桌上的牌，嘴角扬起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等他回来，看见我们在斗地主，说不定又要念叨‘修仙者当心如止水’了。”
舷窗外，巨型行星级飞船的引擎喷出幽蓝色的火舌，正朝着奥兰奇星云全速前进。
而在更遥远的星区，某个实验室的金属台下，那行刻着“北斗九枢，留门待归”的小字，正随着元彬运转水德诀的节奏，泛起若有若无的雷光。
当菲菱把最后一张红桃K拍在桌上时，塑料牌面与金属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吓得徐娇娇怀里的布偶猫“雪球”竖起了尾巴。
李苮儿刚要摸出一张梅花J，眼角的余光瞥见舷窗外闪过的紫黑色光斑——那是龙蜓族“毒针”舰爆炸后的残余火焰，很像去年元彬在青城山布置的灭魔阵炸开时的光色。
“不玩了不玩了。”徐娇娇突然把牌一推，马尾辫扫过桌角的草莓蛋糕，奶油在桌布上洇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还有半小时就到奥兰奇星云了，你们真的不紧张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裙摆——那是元彬上次回学校看她时，硬塞给她的“青春纪念”，此刻布料已经被攥得发皱。
菲菱扯过纸巾擦拭蛋糕渍，耳坠上的蓝水晶晃动了一下：“紧张什么？不就是……就是上次用他的灵泉酿桃花酒嘛。”她的声音渐渐变小，目光飘向李苮儿头顶的玉簪——那支簪子前几天被她偷偷拔下来研究过，结果触发了元彬设的小禁制，簪尾的云纹至今还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李苮儿垂眸整理牌堆，手指摩挲着玉簪冰凉的触感，轻声说：“我倒觉得……上次在云海阁，是谁把元彬的《九水真诀》抄本掉进火锅里的？”
“哎哎哎！”菲菱拍桌站起，发梢的珍珠发卡在灯光下乱颤，“那能怪我吗？是娇娇非说要涮毛肚，碰翻了我的茶盏！”
徐娇娇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尖，抱起雪球缩进沙发角落：“我……我就是想让元彬尝尝人间烟火嘛！再说苮儿姐也不清白——上个月是谁把他养的冰蟾放进恒温箱，结果那家伙把你新做的胭脂全舔了？”
李苮儿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确实干过那事——当时看元彬总对着冰蟾念叨“这是水属性灵宠，能温养神识”，一时赌气想证明人间胭脂更讨喜，结果冰蟾倒是没中毒，她花了三天才把染成粉色的蟾皮洗干净。
舱室的通讯器突然发出“滴”的轻响。
李苮儿伸手按开，郑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准备一下，十分钟后进入奥兰奇星云。另外，李姑娘，驾驶舱需要你帮忙看星图——你对古星纹的解读比我们准。”
“就来。”李苮儿应了一声，起身时带翻了扑克牌。
红桃、黑桃散了一地，雪球“喵”地扑过去，把方块A拍进了蛋糕奶油里。
菲菱弯腰捡牌，指尖触到一张梅花q，背面印着元彬用毛笔写的小楷“莫贪”——是他怕她们修仙分心，特意在牌背题的字。
驾驶舱的星图投影比VIp舱明亮许多。
李苮儿刚跨进门，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郑斌肩上的愈合贴早被浸透，暗红的血在制服上晕开巴掌大的痕迹。
幸沅正对着量子屏调整航线，发梢还沾着刚才抢修时的机油渍。
“看这里。”郑斌指了指星图边缘，那里漂浮着两团正在消散的能量云，“多脚怪的‘铁螯号’和龙蜓族的十二艘‘毒针’舰，全被那艘巨型飞船的引力场撕成了原子。”他的拇指摩挲着控制台上元彬送的配枪，嘴角扯出冷笑，“虫族就是虫族，为了点星晶矿能掐三百年，也不看看域外势力都骑到头顶了。”
李苮儿凑近星图，瞳孔突然收缩。
她认出那两团能量云的颜色——多脚怪的虫血是青灰色，龙蜓族的是紫黑色，此刻在星图上交织成诡异的花纹，竟与元彬曾说过的“域外邪修引灵阵”纹路有七分相似。
“郑哥，”她指尖轻点能量云重叠处，“这两族的战场位置……是不是正好在涵珠坐标的外围？”
郑斌眯眼看向星图，突然猛地拍向控制台：“糟了！那艘巨型飞船的引力场扰动了空间，涵珠的量子定位器信号可能被偏移了！”他抓起通讯器就要呼叫李廷，却见李苮儿的指尖泛起淡青色灵光——那是水德诀特有的灵韵，“等等，我试试用元彬教的水纹感应术。”
李苮儿闭目凝神，灵力顺着星图投影蔓延。
她仿佛看见一片漆黑的星海里，有颗极小的蓝色光点在闪烁，周围缠绕着青灰与紫黑的丝线，正缓缓向星云深处漂移。
当她睁开眼时，眼尾已渗出血丝：“定位器还在，但被两股虫族的灵气裹着，正在往β - 9区的暗物质带移动。”
“暗物质带？”幸沅倒吸一口冷气，“那里空间乱流能撕碎行星级飞船的防护力场！”
郑斌的脸瞬间惨白。
他踉跄着扶住控制台，配枪“当啷”掉在地上。
李廷正好捧着醒神剂冲进来，见状赶紧弯腰去捡，却被郑斌一把拽起：“调整航线，跟着暗物质带的走向！李廷，给我打两支醒神剂——不，三支！”
“老大！”李廷急得眼眶发红，“三支醒神剂会烧坏神经的！”
“烧就烧！”郑斌吼完又软下来，声音哑得像砂纸，“三年了……我答应过元彬要护着涵珠，不能在最后一步……”他没说完，李廷已经咬开三支药剂，颤抖着推进他颈侧的血管。
驾驶舱的警报灯突然转为急促的橙光。
李苮儿望着星图上越飘越远的蓝点，突然想起元彬常说的话：“修仙路最忌强求，可有些事……强求也得做。”她摸出发顶的玉簪，灵力注入簪尾的云纹——那道被菲菱弄坏的淡痕竟泛起微光，是元彬设的“寻踪”禁制被激活了。
“跟我来。”她拽起幸沅的手腕，“去能源舱！玉簪能感应到水德灵力，或许能帮我们锁定暗物质带里的坐标！”
VIp舱里，菲菱还在捡牌。
她捡起那张被雪球拍进奶油的方块A，擦净后发现背面的“莫贪”二字被奶油晕开，倒像两个连在一起的“心”。
徐娇娇凑过来看，突然指着舷窗外惊呼：“苮儿姐她们跑那么急干嘛？飞船怎么开始转向了？”
菲菱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巨型飞船的引擎蓝光正剧烈闪烁，原本笔直的航线像被无形的手掰弯，朝着暗物质带的方向扎去。
她突然想起元彬说过，暗物质带是“星海的坟场”，连超脱境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
“是不是……涵珠的位置变了？”徐娇娇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我们还能见到元彬吗？”
菲菱把扑克牌一张张收进铁盒——那是元彬用陨铁给她们打的“牌盒”，说“能镇住凡心杂念”。
她摸着盒盖上刻的“平安”二字，突然笑了：“傻丫头，元彬是水德星君，连域外邪修都能镇住，还怕什么暗物质带？”可她的手指却在发抖，把“平安”二字抠得发亮。
此时，远在暗物质带深处，某座悬浮的金属平台上，元彬正闭目盘坐。
他周身流转着淡蓝色水纹，额间的水德印偶尔闪过微光。
在他脚边，刻着“北斗九枢，留门待归”的金属台突然震动，那些被域外邪修涂抹的污痕正片片剥落，露出下面古老的星纹——那是只有水德星君能激活的“归星引”。
而在更遥远的星空中，李苮儿的玉簪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响。
那道被菲菱弄坏的淡痕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转的水纹，正指向暗物质带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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