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两姐弟在街上吃了一碗冷面，静安要送静禹去火车站，静禹没让，他自己坐客车，去城北火车站。
静安送走弟弟静禹，去文化馆拿杂志。
创作室里，高伟也在。高伟看到静安，站起来给静安拿椅子。
高伟笑着说：“静安，你写的小说我看了，正跟车老师聊到你。”
静安有点不好意思，别人当着她的面，谈论她的文章。车晓东不一样，因为他是创作室的老师。
高伟说：“静安，你写的故事是真事儿吗？”
静安没想到，高伟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在文友面前，静安不想说谎，但又不想说真话，一张脸都窘红了。
高伟笑着说：“行了，不问了。对了，有个工作，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静安一愣，问：“什么工作？”
高伟说：“大院里有些科室，缺少笔杆子，你愿不愿意去？”
静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这幸运的雨点子，会落在她的头上？
一旁，车晓东淡淡地说：“高伟，你要把情况跟她说清楚，还有工资怎么算。”
高伟说：“每天就是跟着领导写材料，科长吩咐你做啥，你就做啥。就是整理文件，写稿子。”
车晓东对静安说：“在大院里写稿子，和你写小说完全不同，是两种写作形式，虽然都是写作，但进了大院，你写的是公文，是有规矩的。跟写小说的自由，是完全不同的。”
高伟不高兴，埋怨车晓东：“你跟她说这些干啥？她不得打退堂鼓吗？”
静安想听高伟把话说下去，就说：“高老师，还有什么？”
高伟说：“工资吧，现在还没定，能给到200元，正常班，周日休息一天。”
随后，高伟说：“重要的是，在这里接触的都是大人物，你一旦转正，你就有编制，你就是公家人，端的就是金饭碗。”
静安心动了。这样的好消息，是她做梦也得不到的。
只是，她也想起在工厂坐办公室，给姜厂长打材料的日子。那日子，并不好过。外人看着很光鲜，觉得她坐办公室很牛，但静安心里不舒服。
高伟又夸了静安有文采，夸了半天，让静安好好把握机会。
高伟走了之后，车晓东对静安说：“这件事你自己考虑，我给你说这件事的优缺点。”
车晓东对于高伟想给静安介绍工作的事情，他表现得很冷淡，或者说，很理智。
车晓东说：“大院工作优点是，你有一份正式工作了，在大院里写材料，好看，出去说也好听。”
静安想到这些了，她也是因为这些才动心的。
车晓东说：“缺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转正，时间短的话，五年八年，长的话，可能是半辈子，我的一个同学就是大院的，干到退休也没有编。”
有编制，还是没有编制，静安不懂这个。她只懂得有学历没学历。
车晓东给静安倒了一杯水，放到静安的面前。
车晓东说：“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就看你要什么。你如果要钱，就没必要在大院里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在那里混一辈子也是打杂的。就说高伟，到现在也还是个科员，好在他有学历，有编制，你跟他是不一样的。”
静安说：“老师，你说的我听懂了，高大哥说的，其实我也没想好。”
车晓东说：“谁都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你没有文凭，只靠写作往上爬，尤其是大院里，那是论资排辈的，我担心你去了，把你创作的灵兴毁了，你太真实，不适合那里。”
车晓东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静安说：“车老师，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我回去好好想想。”
车晓东说：“这份工作的优缺点，我都跟你说了，就看你想要什么。”
静安拿了几本杂志，车晓东又跟她说了一些写作的事情。
他说：“你现在的创作，我觉得还需要多看一些书，眼界要打开，多看看名人的作品，对你写作肯定有帮助——”
静安告辞的时候，车晓东又给了她五本杂志。
车晓东说：“这五本杂志，你送到一中，顺路吧？”
静安说：“顺路，我送给谁？”
车晓东说：“放到门卫室就行，到时候我跟他们校长打电话，让他去门卫室取。”
外面下雪了，雪花飘飘洒洒，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静安从文化馆出来，过了十字路口，就是一中。她把杂志放到门卫室，就回了长胜。
一路上，她的心沉甸甸的。每次从文化馆出来，她的心都是轻飘飘的，但这次，是沉的。她有心事。
车晓东说的话，静安都记住了，对于高伟介绍的工作，有优点，有缺点，就看静安想要什么。
她如果想要钱，就不要去大院，因为在大院里赚得没有长胜多，甚至都没有她卖衣服挣得多。
但是，如果静安想要名声，那就去大院。大院是这个城市权利的象征，也是这个小城人人都仰视的工作地点。
现在的静安，她想要名。
去大院工作，外人看不出你有没有文凭，也看不出你有没有编制。反正，从大院里走出去的勤杂工，别人也高看一眼。
到那时候，她有房子，有体面的工作，手里还掐着九光不适合带孩子的证据，这回，她想要回冬儿的抚养权，够了吧？
静安心里一阵狂喜，能要回孩子，她要试试。
——
城北火车站，四通八达。站前人来人往，很热闹。候车室也人满为患。
静禹在售票口排队买票，有人叫他。
“小哥，你怎么回来了？”
静禹回头，看到小雪。小雪手里攥着刚买完的火车票。
静禹说：“小雪，你去哪儿？””
小雪说：“我去乡下，看看我同学，还有分配的事。”
静禹说：“你们，都分到乡下？”
小雪点点头，说：“有的同学都安排完了，我的还没安排好呢。”
静禹有点担心地问：“你在乡下，能行吗？”
小雪说：“没啥不行的，白天教书，晚上看书，周末就回来，到街里逛逛，我看挺好的。”
静禹说：“你的同学，在农村成家了吗？”
小雪摇摇头，说：“没有，她对象是城里的，给她想办法，想早点调到城里。”
静禹说：“你们要在乡下干几年，才能调上来？”
小雪说：“这可说不准，有门子的，一两年吧，没门子的，三年五年也是。”
静禹说：“这件事，我帮不上你忙——”
小雪说：“谁让你帮忙了？你好好学习吧，没事给我写信。”
静禹说：“你得先给我写信，要不然，你去的地方我不知道。”
小雪笑了，说：“好，我先给你写信。”
静禹的火车先走，小雪的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来。
静禹说：“走，去外面给你买点水果，路上吃。”
小雪说：“我路上不吃东西，小哥，你不用破费。”
静禹说：“你到同学那里，也不能空手啊。”
小雪说：“到了农村，我再买。”
静禹说：“走吧，我挣到钱了，这回你想吃什么，给你买什么。”
小雪惊讶地说：“你怎么挣到钱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静禹给小雪买了几斤水果。小雪给静禹买了两瓶水。
静禹只要了一瓶水，说：“你留一瓶，在火车上我不敢喝太多，怕去上厕所的时候，座位就被别人占上了。”
小雪抿嘴笑着。
静禹先检票，过了铁栏杆，小雪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去的静禹，那背影咋那么迷人呢！
静禹忽然回头，冲小雪一笑，小雪的心忽悠一下，连忙冲静禹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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